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案子偏偏是患了严重心脏病的金泽滔做的,免了法规科长他也认了,被收受了一千元钱他也认了,最后被免了政研室主任他也咬咬牙认了。他的儿子没了,他苦命的老娘没了,他深藏于血液深处的愤怒和戾气被激发了,这一切都应归咎于王爱平局长,作为一家之主,他觉得要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事后王局长也许发觉事情有些失控,曾以局党组名义慰问过他,金泽滔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和慰问品,表达了对组织对局长的感激和感谢,并表示要尽快走出阴影,继续为财税事业添砖加瓦,这让还有稍许不安的王局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据传,王局长被接警警察解救出来后,一家三口差点当场崩溃,警察初步检查过他们的身体,至少从表面上,三人身体并无大碍,无外伤,无青肿,但奇怪的是当夜王局长被送入医院急救,一星期过后,王局长哭着喊着要求向纪委交代问题,其实纪委早在王局长被警察解救后就主动介入调查。
王局长一家三口很快被移交检察院,等待他们的是漫漫牢狱生涯,至于这个羽毛大侠是如何破门而入,如何取得王局长的口供,如何让王局长毫无症状地被送医院急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好事者根据坊间各种传闻,还原了羽毛大侠当夜作案的全过程,还曾被当作官方版本在当地络论坛疯传一时。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当晚,夜深人静,有人敲门,王局长夫人上前应门,在猫眼洞里发现一个戴鸭舌帽墨镜的男子提着一大袋礼品在门前徘徊,这种情景她每天都能碰到几回,送礼的总是这副躲躲闪闪的做贼模样,她毫不怀疑。开门,鸭舌男伸手在她后颈轻轻一磕,王夫人应声倒地。
王局长听到前厅有声音,上前察,鸭舌男如法炮制击晕王局长和他儿子,然后从礼品袋里摸出绳子,一一捆绑扎实,待三人被蒙上眼堵上嘴后,鸭舌男用冷水拨醒三人,摸出铁锤垫着工具书对着王局长猛锤,王局长痛得发狂,鸭舌男仍是一丝不苟地折磨着他,直到王局长感觉自己快要崩溃时,鸭舌男嘶哑着声音要他老实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
鸭舌男用书房的电脑打出一封信,从怀中摸出一支羽毛,别在信头,并威胁说,要是王局长不老实服法认罪,他会杀了他全家。
这些传言金泽滔既不知道也不关心,此事过后一个月,金泽滔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在省城的治疗回到了东源财税所。
王局长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在守所等待审判时,财税局没有一个干部来望他,唯有金泽滔提了一条烟来望他,两人都无言以对,最后,金泽滔还是问了,为什么王局长会他这么不顺眼。王局长说得很坦诚,谁让你好欺负,而且还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同志。老局长提拔了你,打了你,既打了老局长,也竖了自己的威风,一举两得,而且绝无后遗症,任何新局长上任都会做的事。
当王局长拆开金泽滔的那条烟,里面扎的都是朵朵白花,他捧着那满盒白纸花,一夜白头。
王局长不知道的是,他的打压不但给自己招了祸,进了狱,白了头,而且祸及前身,更可怕的是他释放了一头深埋在金泽滔内心深处的猛虎,滔天猛火!
9月7日,是金泽滔可以记忆一生的日子。这一天,他第一次离开家乡,远赴省城,上了大学,开始了做梦都是彩色的幸福时光。也是这一天,他告别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踏足社会,开始工作,进入东源财税所。也是这一天,他的儿子和母亲离世。这三年,9月7日这一天他一定会喝得酩酊大醉。
手表还带日历,明白无误地显示今天是9月日。悲伤和痛苦不会留住时间,酒精麻醉过后,生活还得继续,宿醉让他感觉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但身体却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
自从工作五年父亲去世后,金泽滔就再也没有恋过床,而且六点正是父亲的忌辰,在这个时刻,冥冥中总仿佛有个声音提示着他,让他敬畏让他警醒更多的是让他铭刻这个让他悲伤一辈子的时辰,正如这块腕表表面那道裂痕一样,永不消退,永恒存在。
九月的早晨有点凉,金泽滔压了压太阳穴,强迫自己从混沌的醉酒状态清醒过来,习惯性地环顾四周。但这一,却差点没让他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