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已经猜到来者是谁,将篮子交还给世天:“拿去给你二姐一起吃,我去大门前看看。”
世天拉着她的衣摆:“我也要去,万一是坏人,我帮大姐打他。”
“不是坏人,是大姐的朋友。”孙世宁摸一下他的圆脑袋,“酥饼冷了不好吃,快去吧。”她径自走到门边,亲手将门打开,盈盈笑道:“六哥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这里,来就来了,还送什么礼,真正是客气。”
寅迄双手叉腰,正站在台阶处,一脸的不耐,要不是看她走出来笑脸相迎,怕是紧接着就能上来捶门硬闯了,听得她软言细语的招呼,变脸比变天还快:“大妹,你家那个小弟真是滑溜,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六哥大人大量,不要同小孩子计较,请进来坐。”孙世宁客气地迎他进来,她暗暗想,这整个月都没见着这位六王爷,也不晓得是野到哪里去了,寅迄整个人又黑又瘦,要是在大街上乍眼一瞧,怕是要认不出来,吩咐小丫环唤来琥珀沏茶,“府里都是粗茶,不过这丫环以前是侯府做事的,沏茶的手势却好,六哥来品鉴品鉴。”
寅迄简直是受宠若惊,一个月没见,她怎么变得这样好说话,莫非是她早就对他存了好意,脸面薄没好意思说,因为他几十天没来寻她,她心里有些挂念,所以面对面时,格外显得温柔,他摸摸后脑勺,咧开嘴笑道:“大妹,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还有,那些牡丹花好不好?”
“好,我好得很。”孙世宁招呼他在前院的正厅坐下,清茶糕点陆续送上来,“那些花凋谢了几盆,陆家花圃很快又送了簇新盛放的,这庭院中真是常开不败的美景了。”
想来是寅迄给过了大笔的银钱,陈伯又日日坚守,不会让她见到一盆残败的牡丹,连薛氏都沾了光,在家中宴请了两次客人,茶宴摆放在牡丹花旁,很有面子,陈伯过来询问她的意思,她笑说,这样美的花朵,必然是多些人来看它,它才心满意足,开得更怒更好,陈伯一听也跟着笑,说是姑娘猜真正懂得这些名花的心思。
“你喜欢就好。”寅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我怎么觉得你瘦了许多。”
孙世宁抬起眼来看着他,抿着嘴角一笑,却不回答,其实,寅迄说完这句话,立时就后悔了,赶紧转了话题:“我本来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父王恨我在天都不做正事,寻了个借口,让我送慰劳三军的犒赏去边关,一来一回的,可把人折腾得不轻,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难怪父王成天说镇守边关不容易,我是自己带了亲信队先回来的,否则,至少还要再耽搁十来日。”
孙世宁听出点滋味,接着问他边关的风土人情,寅迄的口才利落,又是一路亲力亲为,说起来有声有色,听得旁边几个丫环都凑过来,他更加说的来劲,不时抽眼去看世宁的反应,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不温不火的,眼神却有些飘忽,分明有些走神。
寅迄又卖力说起边关的女子衣着艳丽,别有一股风情,少女手腕足踝都系着银质的铃铛,举手投足,铃声清脆悦耳,叫人忍不住驻足而望,孙世宁回了神,却见他取出一个锦缎的荷包:“我替你也买了几件,不知你可否喜欢。”“
当时,他见了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想起世宁凶巴巴的样子,说落完他扭身就走,腰肢纤细,步履轻盈,站在路边看了良久,直到有老妇人上前兜售,柔软的织物衬着银色的铃铛,他赶紧掏钱买下来,仔细收好,想着回到天都就来送礼。
孙世宁大大方方接过来,五彩的棉线勾出花朵,花蕊处是一颗一颗小小的银铃,拿在手中摇一摇,铃声细细,仿佛是少女掩嘴轻笑:“我也想去边关处看一看你说的这些风景,这些人。”
“以后有机会的,总会有机会的。”寅迄什么话都迎合着她的意思,但凡见她露出些真心的笑容,他就欢喜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以前听人说,入得军营三个月,母猪也能塞貂蝉,没想到他不过是走了个把月,瞧着孙世宁就是什么都好,她说话的样子,她低头笑的样子,她抬起眼看人的样子,每一件都合他的心意,“那么这些铃铛,你可喜欢?”
“喜欢。”孙世宁的手伸过来,将荷包送回到他面前,“但是,我不能收下。”
她穿的是粉绿短襦,袖口滚着鹅黄色的锁边,手腕肤色如雪似霜,就在寅迄都眼皮子底下,令人眼神恍惚,他一下子急了:“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收!”
“不为什么,只是不能收。”孙世宁的声音很软,态度却很坚定。
“姑娘,喝药的时辰到了。”冬青端了热气腾腾的汤药来,见到寅迄就要行礼,被孙世宁给阻止了,她不想府内的旁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更不想以后被人传得风言风语,在护国侯府都宴席之上,那些评头论足,委实让人心中不喜。
“你生了什么病。”寅迄不由分说接过了药碗,忽然呛了一下,“这是什么药,闻起来苦涩不堪,难以下咽,你每天都在喝这些,我让宫中的太医来替你看看,千万别拖延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