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北平的张学良此前和朱庆澜先生说过,同意同蒲铁路开春后动工。现在就等批文下来了。”赵振中肯定道。
刘铨法等人听后,心中大定。
就在赵振中敲定同蒲铁路总工程师的两天后,朱庆澜经府谷赶到了保德,找赵振中商量有关陕西救灾的事情。
见到朱庆澜,赵振中吃了一惊,这些时日不见,老先生更显得苍老、疲惫,还有眼神中那压抑不住的悲哀和痛楚。
赵振中为朱庆澜倒了杯热水,递到他手上,然后小心地问道:“朱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朱庆澜叹了口气,说道:“振中,春节后我们在绥远看到的景象,当时你觉得是人间地狱。而现在陕西底层民众与年初绥远灾民相比,还要更惨。”
“陕西连旱三年,加上天灾人祸,现在饿死、病死的灾民已经有300多万,还有500多万灾民也处在生死边缘。其中,光陕南一带就饿死100多万,还有两百多万坐以待毙。许多重灾区已经没有人烟,灾情轻的也少了多半人口。”
朱庆澜语音低沉、苍凉,透露出一种难言的心酸和痛楚:
“旱灾之后,还有蝗灾、鼠灾甚至狼灾。灾民没了活路,吃人惨剧便屡见不鲜。起初我听说,有些灾民偷盗死尸,后来则公开分割尸体,再后来有些灾民便以婴儿、妇女的腿臂做肉干,在家当主食,出门作干粮。对于这些说法,我原来并不深信,可这次我在西安附近的一处税局设卡处,却见到了让我头皮发麻的一事,税吏竟从行人的包裹中翻出一烤熟的人腿严词盘问之下,行人却回答说,那是他自己孩子的肢体,就是自己不吃,也将成为他人口中食物。”
“自古说,虎毒不食子,可我们堂堂华夏子孙,炎黄血脉,竟在天灾人祸的逼迫下做出这等人间惨剧而兴平、武功、扶风、等地,则公开设有人市,夫携其妻,父带其女,入市求售。一些民众无奈之下,出售田产以求粮食,可一些地主、奸商,竟联手打压地价,使得三天口粮就能换到120多亩耕地”
“陕北这边,我们今年赈济了不少灾民,情况还算好点。可关中、陕南灾民的境况实在不忍目睹啊。”
赵振中这才明白朱庆澜此番变化的缘故,想起他刚才所说的以子女为食的景象,也觉得头皮发麻,心下惨然。
“朱先生,我还可以通过华美公司调集一些粮食过来,想来可以再救不少人的。”赵振中宽慰道。
“粮食肯定是需要的。可现在运输也是个问题啊。”朱庆澜叹道,“走陇海线的话,铁路只能通到河南灵宝,加上江苏那边的港口又太小,无法停靠大船,多有不便。而天津经平津、平绥线再运送到陕北的话,继续向南运输也是个问题。现在榆林和西安之间就连条象样的汽车路都没有。”
“要不,让陕西当局组织灾民到陕北就食?”赵振中苦笑道。
“这个主意虽然可行,但杨虎城和井岳秀出于各自的利益考虑肯定都不会同意。”朱庆澜说道,“我这次从陕西过来的时候,杨虎城、井岳秀分别在西安和榆林接见我,希望我能通过一定渠道向华美公司进言,看能不能在陕西也开展一些大型的工程,以工代赈?我只说此事难办,没给具体答复。”
“亏他们想得出”赵振中不屑道,“杨虎城御下不严,变相纵容违法乱纪的部下也就罢了。可他井岳秀在陕北多年,这10多个县的民众这些年的生活境况有过好转么?现在还想和山西比?”
“阎锡山虽说发动中原大战使得中国北方数省陷入战火,百姓流离失所,可他此前在山西毕竟做过不少有益于民众的事。不说别的,就说勘测同蒲铁路并拟订施工方案这件事,阎锡山就比冯玉祥强出一大截,井岳秀就更不能比了。”
“振中,在陕西真的不能以工代赈么?”朱庆澜问道。
“山西好歹北面大同、中部太原都有铁路通向外界,物资运输还算便利。可陕西现在铁路不同,陕北到西安连条公路都没有,物资无法运输,工程开展起来可是旷日持久的。太难了。”赵振中叹道,“再说,陕西那边有的煤炭、黏土等矿产资源,基本上山西、绥远都有。而这边有的,陕西现在则不见得有。没有哪个商家愿意舍易求难的。”
不过,说完这些之后,赵振中心中一动,便又补充说道:“除非陕西那边开出的条件有足够的吸引力,那又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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