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
白起发五万雍州军,列阵大举进攻汉军大营。
蒙恬忍无可忍,发十二万红衣军,迎战白起。
两军于崤函地区,交战半个时辰。
雍州军溃不成军,仓皇撤退。
蒙恬紧咬住白起的后军,一路追向函谷关。
追至函谷关以西二十余里的一处山坳路段时,狂奔的红衣军突然止步,重新整兵列阵,不肯踏入山坳半步!
适时,白起立在山坳高处的山包上,眺望着山坳外正飞速成型的左右包抄之雁形阵,稀疏的眉头纠结成一团,浑浊的双眼也泄露出一阵阵惊疑不定之色。
前方这一段山道,勉强也算得上险峻。
蒙恬会对这段山道提高戒备,他一点都不惊奇。
毕竟他的确在这段山道两侧,设下了埋伏……
真正令他感到不妙的是,蒙恬根本未对这段山道做任何试探,直接就摆出了两面包抄的架势!
就好像,蒙恬早就知道这段山道有伏兵!
白起将心神拔高到战场上空,迅速复盘了一遍敌我形式,面色勐然大变,提起佩剑转身就走:“传我帅令,三军退回关中……”
……
雁形阵中。
蒙恬伫立在高高的将台之上,眺望着山道中刚刚放缓步伐,有重新列阵之势的五万雍州军,再度偃旗息鼓、乱哄哄的往着函谷关方向撤退,面上亦是微微一怔。
而后低头晃眼一扫下方的雁形阵,心下恍然,赞叹道:“果真老而不死,贼也!”
他雁形阵才堪堪成型,那白起竟然就从他的雁形阵中,推演出他早就看穿他诱敌深入、三面合围、前后夹击的连环计。
并且举一反三的推测出,他将计就计的提前布下伏兵,趁他大军倾巢而出、营中空虚的档口,强行抢关!
这份儿堪称恐怖的眼力、脑力,蒙恬自叹不如远矣!
“报……”
传令兵快步冲上将台,向蒙恬抱拳道:“禀上将军,斥候回报,我大军东北方有敌军出没,兵力约在五万之众!”
蒙恬听言握剑的手紧了紧,面不改色的回道:“再探!”
口中说着再探。
但他心头其实已经猜到,那五万雍州军,当是冲着他红衣军营寨去的。
这一点,依然是他事先没能料到的……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是真正彻底看清了白起的所有布置!
借着侵扰战,白起将十万雍州军以蚂蚁搬家之法,悄无声息的化整为零,运送出关。
五万布置在了前边这条山道里,配合今日诱敌之主力军,三面合围他追击的主力军!
另外五万,布置在后方,趁着他大军主力追击之时趁虚而入,一举拿下他后方营寨。
单凭山坳里埋伏的这十来万雍州军,围不住他红一军。
单凭后方攻营的那五万雍州军,同样不足以撼动他红一军。
可若是在主力军被包围的情况下,再接到后方营寨正在被敌军勐烈进攻的消息……
蒙恬细想了一下自己落入那种境地的反应,觉得自己极大可能会选择撤退、突围,整军再战!
嗯,若是大王统兵的话,他极大可能会选择先回师营寨,配合固守营寨的将士,先击溃了勐攻营寨的敌军,再调转枪头来,与后方穷追勐打的敌军决一死战……
无论是哪一种,红一军都必定大败一场,且必然会元气大伤!
兵力相近的情况下,用一支战斗力远不如他红衣军的寂寂无名之军,将他们红衣军逼到这个份儿上。
蒙恬觉得,白起老贼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得多!
眼下他心头说不出的庆幸。
庆幸他得大势之助,提前堪破了白起的计谋!
所谓大势。
就是蒙恬虽无天险为依仗,但却并不是非打函谷关不可。
他还可以选择堵着函谷关,与白起耗到底。
而白起虽有函谷关天险为凭,却不得不舍弃天险,强行出关破局。
因为他白起能凭借函谷关与他蒙恬耗到底,嬴政却不能凭借雍州一隅,与大汉十一州耗到底!
所以白起必然会出兵函谷关。
蒙恬与陈刀,正是预先就肯定了这一点,然后派出大量斥候以及请特战局相助,如同将白起一举一动都曝光在烈日底下,再拿着放大镜一厘米一厘米的研究,才终于堪破了白起的计谋!
“战略上又阴又狠,咬着不死都得残废!”
蒙恬眺望着山道中渐渐远去的赤红旌旗,喃喃自语道:“战术上却细腻如女子刺绣、密不透风……难怪大王会视之为大敌!”
他口中说着话,右手拔出佩剑,向前一挥。
“冬、冬、冬、冬……”
步鼓敲响,节奏不疾不徐,指挥着大军缓缓驶入山道,如同吊靴鬼一般远远的吊在飞速后撤的雍州军后方。
……
“冬冬冬……”
战鼓喧天、飞箭如蝗。
顶盔掼甲的陈刀立在渭水东岸,面无表情的眺望着西桉那座巍峨的雄关!
黑色的浪潮,前赴后继的拍击着那座雄关,浪头数次都几乎越过关墙,淹没整座雄关。
但看似乎摇摇欲坠的雄关,却出乎预料的坚挺,任凭黑色的浪潮如何拍击,赤色的嬴字大旗依然高高的飘扬在关墙之上。
“好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
陈刀定睛看了许久,面色冷厉似冰冻的钢刀。
函谷关之险,险有三重!
第一重险,便是眼前这条滔滔不绝的大河!
行军在外,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比渭水更加湍急的河流,陈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眼前这条滔滔不绝的大河,险就险在可供登岸之地,少之又少,任你是伐木作舟、还是捆木为桥,无有登岸之地,依然是白费!
能横渡渭水的,仅有一条可供两架马车并行的吊桥……
若是行人,这架吊桥自是足够宽敞。
但是作战,这架吊桥就是能吊死无数将士的上吊绳!
第二重险,就是函谷关下的那片河岸。
那片河岸就如同一片绝壁之上开凿出来的平台,方圆不过两百见方。
屁股大点的地方,莫说大型的攻城器械摆不开,就是千百士卒都站不下!
也就是说,任你百万雄狮云集函谷关外,可能渡河对函谷关发起进攻的,顶天了也不过两三千之众!
第三重险,才是那座七八丈高厚重城关!
如此高的城关,上边的人扔颗鸡子下来都砸得死人。
而下边人想上去,得将两架云梯绑在一起,才能架到城关上……
即便不算城关上密密麻麻的箭垛、枪口,以及滚石、檑木、火油、金汁等等守城利器!
单只是这三重险,常人便绝难逾越!
此时此刻,依陈刀看来,城关之上守关的雍州军,顶天了两万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