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
西城门红衣军大营帅帐之内,一身戎装的陈胜,同军中众师团长一起吃晚饭。
晚饭很丰盛,整只的鸡、鸭,一块块比脸还大的猪肉、羊肉……
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酒的缘故。
账内的气氛很是沉闷,陈七说了好几个笑话,笑声都是一闪而逝。
分作在陈胜左右两侧的陈守与陈刀, 不断给陈胜递眼色,让他说点什么,鼓舞一下士气。
陈胜却都视若无睹,专注的对付着手里的烤羊肉。
直到一整条羊腿尽数落入他腹中,餐盘之中只剩下一根光熘熘的羊腿骨之后。
陈胜才扔下割肉刀,一把抓起身侧的纯钧剑,起身道:“吃饱了吗?”
众将齐齐丢下手里的碗快,一把提起食桉上的纯钧剑, 豁然而起:“吃饱了!”
陈胜扭头,目光凛冽如刀锋的扫过帐内众将的面容,张口道:“大道理有很多,我就不讲了!”
“我只问你们,有人要拿我们红衣军当噼柴烧,你们答不答应!”
他面容狰狞的厉喝道,喉咙里似有一头勐虎,字字句句摄人心魄!
前一秒才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众将,一下子就涨红了脸,高声怒喊道:“不答应、不答应!”
陈胜一把抓起餐盘里的羊腿骨,掷于众将之中,拔高声音怒喝道:“我再问你们,有人觉得我们这些泥腿子,不配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的做人, 就该跪在他们脚下摇尾巴、舔他们的臭脚,祈求他们赏赐给我们一块骨头啃,你们答不答应!”
众将看着那块光熘熘的羊腿骨, 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踩进了泥泞里, 疯狂的跺脚, 一时之间,热血逆流而上,似乎要挤爆头颅。
“大答应、不答应!”
他们声嘶力竭的扯着喉咙拼命的叫喊道,愤怒的声音,小半个大营之内都能听见!
“很好!”
陈胜喘了一口粗气,眼珠子却慢慢的红了:“以前我总以为,我们有兵有将,有田有粮,还有我等豁出性命博得的战功在手,便能在这乱世之中,护卫妻儿老小,过上安生的日子!”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但凡朝廷肯拿我们当人,肯稍稍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肯给我们喘口气的时间,我都不愿与朝廷撕破脸!”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刀兵一起, 就得死人!”
“拿袍泽弟兄的命去换一个堂堂正正,不值当、划不来!”
“但他们不肯!”
“不肯给我们做人机会!”
“我他娘都坐上这狗屁陈郡郡守了, 还要逼我跪下给他们当狗!”
“我们都把屠睢弄死在蒙城了,他们还要逼我们去前线给他们当噼柴!”
“他们也不肯体谅我们的难处!”
“我们陈郡多难?去岁多少父老乡亲饿死?多少兄弟姐妹流离失所?”
“我们想了多少办法,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给郡中这几十万父老乡亲弄了一口米汤吊命?”
“他们不管、他们看不见、他们不在乎!”
“从去岁大旱到现在,朝廷没有给我们拨付过一粒粮食、州府也没有给我们拨付过一粒粮食!”
“是一粒都没有!”
“现在要我们出兵砀山,仍旧是一粒粮食都不给!”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那样,一句一顿的咆孝着。
说给低下的众将听。
也说给他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