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宇的讲述却加深了我的焦虑,为什么最终还是要接受这酸楚无奈的结局,为什么我最爱的朋友转眼就陌路两级,真的就这样了吗?这样真的甘愿吗?我怀疑,怀疑他们,也怀疑自己,罗格,我可以就这样放开你吗?我可以吗?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
季宇没再理我,大步走到我前面,一路走到了我家门前,一如从前花瓣去我家像去自己的家。
大姐公费出差,二姐和花家大哥哥谈恋爱,逍遥自在还未归来,老爸外出跑车也已经小半年没回家了,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我也不在家,又该是母亲大人孤孤单单一个人,简简单单做一个人够吃的饭菜,电视频道不停的换,不到八点半就洗漱完睡下了。因为季宇的到来,倒增添了不少我无力营造的热闹气氛,高兴坏了向来大方热情的我那双子座的母亲大人。
“我们家猫不懂事,人又笨,从小就不如花瓣聪明。可是这孩子心眼倒不坏,我们当爹妈的不指望她有多大出息,干嘛老想着往外跑你说是不是,橘湾这么大,我就不相信还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你说是不是。”
“妈,能不能不老说这个。”
“你看你看,我说两句都不行。”
我理解母亲大人想让我在橘湾找份工作稳定下来的心情,可也不至于见了帅哥却把自家闺女一顿数落吧,我又没有要顶嘴的意思,您还博什么认同,拉什么支持票,关季宇什么鸟事。
帮忙洗菜的季宇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趴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句:“我站你这边。”说完转身嗔怪无比地回应起母亲大人:
“阿姨你不知道,刚才猫还拦着我不让我进门呢。”季宇添油加醋的本领可真是一点不逊于当年的半贱。
“她就是古怪孩子,你看当着我的面她敢拦你,以后你想来就来,想吃什么尽管跟阿姨说,阿姨做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季宇得意地回头看我,我举起手里的汤勺抗议示威,虚张声势地不给他个好脸色。
晚饭后,母亲大人叮嘱我送季宇出门。
“真的不回上海了?”
“我在上海那边赢了一场官司,人家送我套房子,娶媳妇的本钱赚回来了就不往外跑了。我跟猫一样,想要的不多,凡事知足就好。”
季宇这么一说我竟不知道该回他些什么好。
“我找到新工作了,猫也抓紧找份工作吧,多多赚钱才能请哥哥我吃吃喝喝。”
“我工作也定下了,在橘湾电台。”
季宇突然抱住了我,一个不因为花瓣或软弱或欣喜的拥抱。
“猫,一定要好好的,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最清楚了,一定要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每次,每次,我颓废低落到要死,离我最近、给我安慰的人总是天使哥哥。
当晚,我早早地睡下,半夜惊醒便再没了睡意。梦回当年:
我一眼识破小化的恶意,我警告她一定一定看好自己的嘴巴小心哪天我看不顺眼就撕烂了它。
可是啊,小化这个小贱人啊,不管是当年对芮娟的伤害,还是金话筒比赛她故意弄丢我的道具,我都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我可以给全世界以善意,偏偏想要拿出一千种残忍的姿态对你,甚至,我曾经那么真切的想要杀了你。因为你,我才见识到自己有一颗多么阴暗的心,阴暗到恐怖可怕的境地。
梦里我化身甩到家的黑社会老大,我当真拿着砍刀半夜上门要取小化的性命。只消一脚就踹烂了她的门,拿起刀对她的床铺一通乱砍,棉被被鲜血染了色,空气里满是血腥味道。掀开被我蹂躏成一堆破烂的棉被,老天爷啊,你把我带走吧,我是多么不可饶恕啊,我干了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啊,我这般魔鬼这般暴力砍死的人竟是最亲爱的芮娟啊。身后传来小化无休止的冷笑,笑得人脊背冰凉、毛孔扩张······多希望是场梦啊,让一切都是场梦吧,还好是个梦啊。
梦中惊醒后的我贴了片面膜,对着天花板发呆,再也睡不着了。
想起好多人,又有好多事情想不完,所有所有,想得头疼,胃也跟着疼。
疼到揭下刚贴上脸的面膜翻箱倒柜地找止疼药。隐隐的一阵阵的疼,疼得我一声一声喊妈妈,声音虚到自己都听不到却还是怕吵醒一墙之隔从来睡眠很浅的她,于是,慌乱之中我生咽了一把药片下肚。接下来,却窘迫到连路都走不动。我讨厌自己没有力气,我讨厌自己生病,所以我有听妈妈的话好好睡觉,我有很听妈妈的话按时吃饭吃好多好多饭,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啊。
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啊,如果你知道我这个样子,该会对我又是打又是骂,因为你比谁都心疼你这个不争气的小女儿这么疼啊。
控制不住嗓子眼里那么不眠不休地对妈妈的呼唤,矛盾又自责地窝在床头柜的角落,蹲成一团寻求冰凉的安全感,像是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孩。
汗珠挂满额头,划过鼻尖,脖颈身体虚汗不断。我大力扯过棉被拼命往嘴里塞,想要遮盖住一切可能吵醒母亲大人的声音。心想着即便我忍过这样的疼,也比不上芮娟你那些年的痛。每次回到橘湾,我就这么想念芮娟,近来对她的想念来得愈发厉害。
凌晨五点半,好似疼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对着镜子前的自己,第一次,我那么究其细微的洞察自己的长相神态,落寞得可怖可怕再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