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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文学 > 杜若的爱情季节 > 第十四章 迷途

第十四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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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生在世,命途虽长,但关键处却只有几步,犹如刘海戏蟾似的大彻大悟是人生幸事。假如那时也有道人来谒,以一文置几上,累十卵于钱上作佛图之状,我也必说危矣;在听到道人说:人居荣禄之场,履忧患之地,其危殆甚于此。我也必会醍醐灌顶,循迹山中,餐松饮涧地过一辈子,何至于苦心孤诣地去登攀艺境的高峰,何至于苦追苦求地去寻觅另一个我……

“同志,请问你们这儿打工的有大巴山区叫红莲的妹子吗?”

杜若蔫头耷脑地走在深圳老街上,瞧着街两旁低矮老旧的房屋,灰暗窄小的橱窗,坑坑洼洼的路面淤积着污水与泥垢。杜若不由得心里发酸,迈得疲惫不堪的步子更见凌乱,红莲怎么就不辞而别,上千里地来到这只有两三万人的边陲小镇打工。这小镇有什么好,天气闷热,地界荒凉,几步远就是乱坟岗与烂泥湾。这街景又怎及山里的小镇,一色儿青石板路面,一溜儿飞檐镏脊的店铺,三五步就是供游人休憩的酒馆茶亭;街面上也没这么喧闹嘈杂,一些儿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一水儿绿荫匝地的白杨林,大街小巷都显得安谧恬静。这街上来来往往的年轻人倒多,大都风尘仆仆地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西服穿得皱皱巴巴的二老外也多,全都行色匆匆地背着麻袋一样的帆布包、拎着棺木一般的皮箱。到处是拉着横幅、摆着长桌的招聘摊位,到处是讲着天南地北口音、来深圳闯天下的应聘人群。

杜若饥肠辘辘地来到一家电子厂前,迎面在“厂兴我荣、厂衰我耻”的招工栏下,一桶茶水吸引了他的目光。杜若假装应聘的走上前去,从戴蛤蟆镜、穿花格子衬衣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茶碗,仰脖将碗热气腾腾的茶水灌进肚去,饿了三天两夜的腹腔这才平定下来。杜若瞧厂门口竖立的整容镜里,自己一头乱发,满面菜色,下巴胡子扎煞的,胸前羊毛衫被人用刀片划破的地方裂出个大口子。杜若万般颓丧地摇摇头,来时装扮的青年画家形相如今就沦落得跟乞丐差不多:一套进口西服,上装在夜间坐火车时挂在衣帽勾上被人拎走了,连同身份证、工作证一并拎走;放在上衣口袋中的一千块钱也被人撒魔术似的弄走了,只在胸前开了道弄走的口子;放在行李架上还是路局文协发的公文包也被人顺手牵羊的顺走了,连同换洗衣服、洗漱用具一道顺走;通身携带的物品就只放在座位底下的两幅画作暂时还属于自己。杜若当时一觉醒来,就似傻了似的大喊大叫,他大声喊乘警,然而满车厢挤得像沙丁鱼似的人们,根本就见不到乘警的影子;他大声喊列车员,前后几节车厢又闷又热应声答腔的人们,都怨气冲天的说鬼影子都没得一个。杜若只得自叹晦气,自认倒霉,在众人的同情与愤世的目光中身无分文地走出深圳火车站。

杜若记得,那是一天风暖鸟声碎、曰高花影重的正午。杜若从铁路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红莲与小邪皮一左一右地陪护在床边。融融灯光下,红莲睡意正浓地伏在床头,一件铁路棉大衣失落在肩头,几缕秀发黏结在压痕交错的脸上。

“醒过来了!”小邪皮移近身子,张嘴打个哈欠,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关切与羡慕的神色,“你命真大,断了两根肋骨,昏睡了一天一夜,不是红莲舍命报信,你小命可能就丧在那山坳坳里了。这回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你说你,挺看得开、挺有文化的一个人,谈恋爱,满山野**不到个卿卿我我的地方,非得下雨天带着牛群在铁路田塍地界上浪漫。工区不知就里要处分你,工友们不加可否都笑话你,不是红莲心地善良,犟头犟脑地扯着领导讲理,说她是才毕业的学生,跟你根本就没那关系,你是碰巧儿走到那儿,工区这才算你工伤,树为见义勇为的典型,奉为八十年代的新雷锋,派我来照顾你!不过说真的,你小子有福分呀,这么漂亮的学生妹是怎么找到的,不会真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吧,哪样的话,我也愿意叫牯牛照胸口来这么一下子!”

杜若啼笑皆非地裂裂嘴,支撑着贴着枕头靠起身,边拉起棉大衣搭在红莲的肩上。

“咦,醒了!”红莲一声娇呼,呼啦一下站起身,倦容犹在的脸上布满了兴奋不已的红晕,“吓死人了,一垸子人都跟着艹心着急!”

“我说没事儿吧,杜画家是谁,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辈子不整出幅画作彪炳千古,闭不上眼;不娶个美人儿风华绝代,咽不下气,这回好戏才开锣,有莲妹子做旦角,他就更舍不得撒手人间了!”小邪皮突然似假还真的玩笑几句,说得杜若脸上一红,说得红莲倏地起个大红脸。

“怪不得你们铁路上的人都喊你邪师傅呀,你尽在老不正经的胡说,我跟你们领导都讲好几遍了,杜师傅是见义勇为,说我们下雨天赶着牛群在铁路线上谈朋友,哪不是乱嚼舌头的侃天方吗,也只有你这样的促狭鬼想得出来!”红莲一撇嘴唇,没好气地白了小邪皮一眼。

“瞧瞧,过河拆桥了不是,前两天哭着喊着师傅长师傅短的,步步生莲花跟在我屁股后头,就好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见了旧爱就忘了新欢啦,唉,没说的,我这宝哥哥无缘出家就是,莲妹子,你可千万别学祝英台,楼台会上见了梁山伯,就哭干了眼泪、痛断了肝肠呀!”小邪皮拉开房门,扭头朝红莲做个鬼脸,就大步走出门外。

“坐呀,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巴差点,说不出个好话来,你也累了几天,真的得亏你!”杜若抬下打点滴的手臂,把被子往床里掖了掖,以便腾出一点空位。

红莲不以为意地脱下棉大衣,盖在杜若的腿上,“哼,我才不睬他呢!你饿不饿,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去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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