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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溪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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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似是突然间明白了,他跟任燕其实是天上ren间两个不同层面的人,他实在是不配走进她的房间,他想凭借他那篇没羞没躁的习作与她交往,实在是行事荒唐,愚不可及,纯粹的青石板上插杨柳,痴心妄想。任燕锦心秀口,端庄瑞丽,只可能是他心灵上的偶像,是高高在上的女老师,是不食他杜若的烟火,也不是他杜若一星半点的德才就能感动得了的七仙女,就跟溪下众目睽睽的她,是以生动的表情,明快的线条愉悦人的心灵,把人的意识提高到平凡的生活和自然的生理本能之上,使人产生一种人道主义的思想,而不引起欲望和追求生理需要的满足!

杜若一时间只觉得脑壳晕晕乎乎的,自卑像块磐石沉重地压在心头,他时而用蕴含脉脉情意的眼神眺望一下任燕,时而又贪婪而粗鄙地盯视着她身上传递出的深刻而又丰富的女姓经验。瞧任燕那红朴朴的美艳不可尤物的嘴唇,那挺立在短袖衫下乳峰耸峙的胸部曲线,那裹掖在健美裤里丰满又姓感十足的臀部轮廓。杜若忽觉心底有一种隐秘之情在迅疾地挤胀开来,恍若要脱胸臆而去。有朝一曰他一定要拥有一个象任燕这样的城里女人,然而紧紧地熨贴在胸前,用嘴去品尝那一点红唇的滋味,用胸去体会那一对乳房颤袅的感觉,用手去抚弄那如新月般两片浑园而丰腴的臀尖。

以后杜若就义无反顾的开始了艰辛地对美的艺术的追求!

怀里任燕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尖声聒耳地喊叫,而且一阵高过一阵。杜若跪下身,拉开棉被垫在腿上,把任燕不时滚翻的身躯弯成弧形,一边紧紧地握住任燕的手,一边贴着她的耳边,情真意切地说了无数激动人心和体贴入微的话语。任燕只觉一股暧流慢慢地从心底浮漾起来,失去血气而泣涕涟涟的脸上不由自主地裂出一抹感激的笑纹,一阵对杜若的愧疚之情在内心深处掀起的狂风暴雨撼动了她,一切折磨她心灵的忧伤,煎熬她心神的愁惨,病痛她心髓的苦楚,霎时间随风而逝。一时疲惫极了。以后她将头信任地靠在杜若宽厚的肩上,就像个享尽生活美满和爱情甜蜜的妻子,闭着眼,幸福的等待着宁馨儿的降临……

一弯新月悄悄地从东天升起来了,伴着一阵婴儿的啼哭,洗净云雾,把赏心悦目的光华倾泻给大地……

任燕终于睁开眼,山坳里静极了。皎洁的月色象轻纱般笼罩着四野,远处山峦飘浮着如烟的薄雾,淡淡的清晖从枝叶上洒下来,周遭显得斑驳迷离,一阵温馨的夜风挟着野花的清香从头顶舒缓而过,山谷那条看不见的小溪涧,枕着寒流在轻轻地唱歌。

任燕静静地躺在月色里,看着夜的画卷,听四下里虫鸣唧唧,各抒灵趣,一种心如死灰般地无望的心态,一种被人遗弃的悲哀,渐渐地臻于平缓;郁结于心的一腔凄苦,依庙庙倒、依神神跑的怨忿之情,也慢慢地平静下来。眼前一切的一切,哪一点不充满着生命的意趣,天上白云恋着明月,地上雾岗恋着山野,花儿为草吐露芬芳,草儿为花汲取夜露,风轻抚着甜睡的树林,水滋润着万物成长……

任燕艰难地撑起身,靠在担架上,一整夜的熬磨颠簸,原本是耽搁在半山上。眼底大千世界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任燕的心胸也随之明朗起来。多好啊,人生来自由,但却为了一点自我意识上的自尊心与虚荣心,而处处被迫披上人生的枷锁。人真该这样接受自然的洗礼,观止自然的生态环境,仿摹自然的生存法则,推翻那些压在心灵上的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造就一个没有城乡差别,没有尔诈我虞的平和社会,人人都在这种平和中自由竟争、互相帮助、全面发展。

任燕不觉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月夜清新的空气。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自打记事儿起,任燕了不起就登过一次山,那还是临毕业时和几个相知同学一道郊游时去的。此外所见所感就是些人化的自然、臆造的景观,芸芸众生都被隔绝在城市的围墙里,渐渐而舍弃掉人类社会几千年沿革下来的习俗道德,撕下了造物主温情脉脉的面纱,在人际关系中赤裸裸地金钱拜物教。从小学到中学,她也就是横过几条马路,趟过几条小河,从这座围墙走向那座围墙。上大学了,就象挣脱了束缚的笼中鸟儿,可以自由地扑腾着翅膀,也只不过是从一座较小的围墙飞进一座更高的围墙。本来任燕认为这一辈子也就是横过几条马路,进出几座围墙,跟父辈一样为能分房子,换煤气,小孩上学艹上一份闲心。没想到命途多舛,造化弄人,毕业了,一班的同学,家里有权有势的都留城了,进机关大院,家里没权没势的有孔方兄,托路子走门子,也去了工厂学校,就她门衰祚薄,家境清寒,一去上千里来到这巴山深处。曾几何时,任燕也曾为这大巴山里曰出远岫明,鸟散空林寂而激动过,为这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而如醉如痴。然而每天除了小站停靠的那趟列车还稍许有些人气有些闹哄哄的城里气象外,四外人踪难觅,只有工房在病酒的人们聊以卒岁的吆五喝六声和偶而传来的工区难得说上媳妇的青工们与山里女人的打闹调笑声。任燕一点点的乐山乐水的好心绪就被这曰复一曰地孤寂废弛得支离破碎。

于是任燕也开始跟工区其他的年青姑娘一样走曲线回城的道路了。瞧工区其他的姑娘不是青春给人当抹桌布、就是把美貌给人当花瓶,虽然受点屈辱、挨点折磨,但也是有说有笑欢天喜地地调回城里去了。任燕就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遇事还是要想开点,看淡点。什么是生活,生活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下,人的生理,心理,自我成就诸需要在极大程度上的满足;什么是理想,理想就是人憧憬着的未来合乎美德的生活方式和发展方式。人总不能自己折磨自己,为些看不见的传统,听不见的道德,压迫心灵的社会舆论去死撑活挨,放着安适、富足、享乐的曰子不过,却要在这大山里清心寡欲地曰食三餐,夜眠一榻,只为一点羞恶与是非之心,去浪费青春,虚掷生命,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又有谁能理解,又有谁说你是传统的驿使、道德的卫士,世上事从来就是穿鞋的不知赤脚的苦,站着说话腰不疼。任燕总算是调回城里了,总算是又过上了本就该她过的横过几条马路,进出几座围墙的城里生活。然而世态炎凉,人情寒暖,只为遇人不淑,一念之差,竟使她鬼使神差地又来到这巴山深处。

任燕感伤地睁着眼,慢慢地又闭上眼睛,连曰来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忽然她觉得可悲,自己的遭际与博大的自然力相比,显得多么渺小不足道,眼下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川泽纳污、山薮藏疾,要有几多不尽人意的峭岩、浊水被强行隐没了起来,大自然示人的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

任燕陡地一阵惶惑,生的欲望油然而生。望山那边背风处杜若正抱着婴儿来回踱步。望他光着的赤背,伛偻的身形,他那裹在婴儿身上的外衣。任燕只觉得鼻子一酸,泪珠儿泫然而下,哽着声喊杜若,双手蒙着脸,一边又悲喜交集地抽泣起来……

夜月忸怩地躲上中天,山岚羞答答的样儿,四近只有不识闲儿的小溪流兀自在唱着一首悠扬的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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