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影搀扶着走了进来。
一个是布衣小和尚,一个是布衣老和尚。
许仙扫了一眼那小和尚,觉得有些眼熟,却忘了在哪里见过。
那布衣老和尚出现的瞬间,法海转身,朝着那布衣老和尚双手合十,恭敬的道一句。
“方丈。”
许仙讶然的看了看这个走进来的白眉老和尚,原来这位才是金山寺的住持方丈,千叶大禅师。
只是看这位的情况,好像并不是太乐观,血气亏损的太厉害,估计没多长时间就要圆寂了吧。
法海眉头微微紧锁,与千叶禅师道:“禅师的情况看来比贫僧想象的还要糟糕。”
小和尚法明在一旁着急的说道:“法海师兄,法明求你了,求你救一救师父吧,你既然能推断出师父有今日之劫,便一定有法子破解此劫,对不对?”
小和尚法明的声音中带着颤音,他今年刚满十岁,还有童音未去。
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希冀之意。
他多么希望从法海的口中说出一个“好”字。
可惜,法海终究是摇头道:“贫僧去岁便说过,岁月最是无情,禅师的寿数到了,贫僧也无能为力。”
小和尚法明听了,终究是忍不住,眼圈刷的一下子就红了,泪珠忍不住的一直顺着眼角往下流。
泪珠流到他的嘴角边,浸入舌尖,微微发咸。
千叶禅师轻轻抚摸着法明的脑袋,道:“法明啊,别哭。”
千叶禅师放开法明,独自一人颤颤巍巍的走到佛像下,坐在了蒲团之上。
他笑着,脸上的褶皱更深,如同沟壑交纵。
“法海,从今日起,你......便......是金山寺住持。”
千叶禅师的声音不高,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许仙身上。
连说了两句,“不错,不错。”
法海知道千叶禅师第一个不错是对许仙,第二个不错是对他说的。
千叶禅师重新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法明直接扑在了千叶禅师的前面,大声哭喊着:“师父,你不要丢下法明一个人啊。”
法海宣一声佛号,眉眼低垂。
走上前去,拉起法明。
法明挣扎个不停,口中道:“法海,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要做你的师弟,你不是我的师兄,你法力滔滔,为何不救师父,为何不救师父?”
法海道:“人生来都要死去,这是自然规律,生老病死,芸芸众生,谁也不能例外,即便是凡间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也难逃此厄。”
法海看着千叶禅师的遗体,呢喃道:“这就是你的意思吗?师......父。”
若论入佛门的时间早晚,千叶禅师差的太的确很远。
毕竟他已然是一千多岁的老僧。
年龄摆在那里,但这一声“师父”,他叫的心甘情愿。
在没有入金山寺之前,他只是一个游方僧人,入了金山寺之后,他才真正懂得,想要成佛,光靠除妖降魔是不行的。
还需要有香火!
千叶禅师将金山寺的方丈之位传给了他,便是帮了他最后一个忙。
千叶禅师嘱咐过他,照顾好法明,不能让金山寺断了香火。
古朴悠扬的钟声在金山寺的一角传出,回荡在山林间,久久不能停歇。
许仙眼睁睁的看着法海换上了锦红色的袈裟,他牵着法明小和尚的手站在金山寺的庙门口,与法明小和尚说道:“从今往后,你的法号不再叫法明,要改为十岁。”
法明停止了挣扎,他哭也哭了,喊也喊了,有些累了。
他抬起头,看着法海,质问道:“为什么?”
法海摸了摸十岁的光头,上面没有戒疤。
“你想以后若干年后像千叶禅师那样圆寂吗?”
十岁毫不犹豫的摇头,经历了死亡,总该是明白了些什么。
“那就好,想不圆寂,先从名号改起。”
十岁若有所思,转头看了看许仙,咧嘴道:“大哥哥,十岁好听吗?”
许仙不知道法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左右不过是个名号,十岁也还算有特色的名字,比起什么法明这样很有标志性的和尚名儿,当然要好许多了。
当即说了一句,“还成。”
十岁仰头,与法海道:“那好,从今往后我就叫十岁。”
法海轻轻笑着,云海深处,太阳光芒四射,透过云层,落下数道金光,落在法海的身上,落在十岁的身上。
许仙往后退两步,那里正好有半束光。
法海仿佛在春风里荡漾,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