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有什么办法,总得让他们先把这缸干掉,要不臭了影响更不好,大不了以后多兑点水给他们喝。”
孙思欣想了一下说:“我看多倒点酒是正经,他们喝完干活犯困,工头就不让他们来了。”把我气得直乐说:“你小子坏心眼可真不少——咦,你怎么不去陪你们陈总?”
孙思欣看了我一眼,一语双关地说:“我是跟着你出来的嘛。”
陈可娇已经没了往曰的优雅和高傲,她一屁股坐在舞台上,身周都是酒坛子,气咻咻地看看这个,推一把那个,我把准备舀酒的小木勺递给她:“尝尝吧,这次真的是我请你了。”
陈可娇一把打掉木勺,指着满坑满谷的坛子,有点激动地说:“这就是我们说好的?”
“陈小姐,我可是严格按照合同,没动你这里的格局一分一豪,只不过是在门口立了一口大缸,在里头摆了一些小缸而已。”这托词是我早就想好的。
孙思欣赔着小心说:“陈总,这些都是咱们新推出的五星杜松酒,昨天刚做了市场测试,反响很好……”
“那你们就给我弄得夜市摊子似的?”陈可娇打断他说:“你们是不是还准备在舞池里摆个烧烤炉?”
“那不行。”我十分确定地说:“不过你要是同意,我打算把吧台拆了,打一长溜木柜台,后面全是格子,里面摆上咱的五星杜松、六星杜松……你同意吗?”
陈可娇看来是气急了,她猛的站起来,冷笑着说:“好,我今天就等着看你们的五星杜松酒到底火不火得起来——萧经理,我们打个赌吧,这间酒吧曰平均营业额是1万左右,一会我们就看看,你的五星杜松酒一晚上要能卖5千块就算我输,以后酒吧你说了算。”说到她忽然提高音调,厉声说,“要是你输了,我豁出去违约也要把酒吧收回来!”
我说:“那哪能呢,要卖不了5千我们的和约自动解除。”
我嘴上说着,心里可没底,虽然昨天杨志半桶酒就卖了3千块,但人气这东西很难说,昨天是人们跟着凑热闹,一杯酒平均下来卖了100多块,而且是靠炒作。
可今天是今天,就算昨天喝着感觉不错的人今天还说不定来不来呢。别到了时候连来喝啤酒的客人见了酒吧这个样子都吓跑了,那我就彻底栽了。
陈可娇从吧台里给自己拿了一个饮料,满脸怒色地找了张桌子坐。我端了两杯酒过去,把一杯放到她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小陈啊,别跟自己怄气了,一会就出分晓,咱们总得有个出局的,要是你输了证明咱的酒吧会越来越好,要是我输了咱买卖不诚仁情在嘛,何必老板着个脸呢。”
陈可娇把那杯酒远远推开,她怒气稍减,平静地说:“萧先生,看来你不是我要找的合作伙伴,你除了有时候像个流氓,简直没有一点商业头脑,全是幼稚的想法。”
我想顶她几句吧,发现她说的都挺对的。
陈可娇气呼呼的,胸脯也跟着一鼓一鼓的,这个女人从来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姓感,尤其是她的胸部,永远那么高耸和平整,给人感觉稍微有点憋仄,好象喘气都很困难的样子,真想帮她解开衣服透透气,当然,是不是出于好心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就不是。
“一定是加胸垫了”我恶毒地想。
这时趴缸口那民工头使劲透过玻璃往里看着,拿他的搪瓷杯敲着缸沿喊:“喂,够不着舀了。”
我跟孙思欣说:“你给他找个棍儿去。”
孙思欣左看右看找了半天,把舞台背景里那只印第安长矛拽下来跑了出去,陈可娇看了他一眼,忍了忍才没说什么,今天我要滚蛋了,小孙也就能光荣下岗了。
民工们把他们的家伙绑在长矛上,又喝了一会都走了,临走把那个搪瓷杯留了下来,说是对我的回报。
工人们走了以后,除了留下了他们的水杯,还留下一个巨大的悬念:缸里的东西真的好喝吗?
跟着凑了半天热闹的人们开始慢慢向水缸围拢,但谁也没好意思第一个上去,等了大约5分钟,一个富态的中年人终于鼓起勇气爬上木梯,拿起担在缸沿上的杯,探进去舀了满满一杯,然后倒在纸杯里一饮而尽,下面有人问:好喝吗?
“就那么回事吧。”中年胖子说着话又倒了一杯喝。又有人问:什么味儿?
“嗨,其实就是凉水。”胖子又倒一杯喝。人群里有精明的,问:凉水你还一杯一杯喝个没完?
“我渴了你管得着吗?”倒,喝。这下人们都反应过来了,纷纷喊:你下去,该我们了。胖子又喝了两杯才打着水嗝走了。
这次谁也不再客气,都拥向木梯,这时梯上正站着一位红衣少女,柳眉樱口,人们往前一挤,少女那纤纤身影弱不禁风地在梯子上摇摆了两下,险些跌进缸里,我看着直揪心,刚想出去英雄救美,哪知这少女绰起长矛,把尖子对准人群,朗声道:“谁再往前来,老娘给他个透心儿凉!”众人皆寒,纷纷向后败退,少女倒提长矛,用杆儿在梯子周围画一小圈,瞪视众人:“入圈者死!”然后这才悠然舀起酒来,喝过一杯之后飘然而去。
打这之后,梯子周围这一小圈便长留了下来,来此饮酒的约定俗成都不逾圈,至于那少女是谁,为人们百般猜测却终不得其所,以至于后来成为一个美丽的传说……
5点半以后,酒吧的员工渐渐都来了,他们是挤过人群才进来的——这时酒吧门口已经小聚了一些百姓。
过了6点,吃完饭出来散步的人们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站在老远老远,下面是他们的对话:甲说,那怎么了?乙:不知道,看看吧……
到后来,酒吧门口人是越聚越多,可是……没一个进来,这些人中只有围在缸最前面的几个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后面以及马路对面的根本就是瞎狗看星星,就像我小时候沙子背了眼,流着眼泪低头往前走,到后来屁股后头跟了一长溜低头踅摸的。
等过了7点,我有点坐不住了,平时酒吧该上客了,可今天就算是来喝酒的,都被人群挡在了最外围,不过他们可没走,这些人反正是来消遣的,不在乎多花几分钟时间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陈可娇坐在那里,冷笑越来越浓,偌大的酒吧就我们几个人还有服务生,有三个服务生抄着木勺傻呆呆地站在酒坛子旁边,那是我刻意安排了来卖酒的。顶上的大灯已经开了,万紫千红地转着,光点打在我们寥寥几个人身上,像在拍一幕荒诞派的舞台剧。
孙思欣要去拉几个人进来,我说:“别去,我就不信这个邪了!”然后我就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看着我,我叉着腰,表情严肃地凝望着他们,他们面面相觑,也都沉静地回望着我。
僵持……沉默……就连围着水缸喝水的人们都不说话,喝完一杯就默默走掉,酒吧远远近近站了将近1500多人,大家好象都受了什么感召和传染似的安静,这情景相当诡异!相当诡异!
就在这时,四条矫健的身影奋力分开人群,当先一人推门便入,大喊大叫说:“渴死了,拿酒喝。”正是张清,他一推门,没看见我正忧郁地站在门后,把我拍出去老远。
张清左右看看,直接跳到舞台上,抢过一个碗来就倒酒喝,在他身后紧跟着杨志,再后面是嘻嘻哈哈的李静水和魏铁柱,也都抄起碗就灌,谁也没发现可怜的我被拍在陈可娇脚下,她就带着冷意笑吟吟地看着我。
四个人这么一冲一带,不少人被卷了进来,孙思欣适时地说:“欢迎大家品尝我们的五星杜松酒……”
一个眼镜男发傻地问:“多少钱?”说着使劲抽了抽鼻子。
“五……”
“五块一碗!”没等孙思欣说完后面的十字,我抢着喊了一句。
“那我尝……一碗。”眼镜男捏着五块钱,递给抄着勺子的服务生,他喝了一口之后,把五十块钱拍在舞台上,忘情地喊:“再来十碗!”跟他一起被挤进来的人也围着舞台,跃跃欲试。
僵持一但被打破,后面的人流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
今天,包围逆时光酒吧的这1500人,他们是继承了中国百姓最悠久的爱凑热闹的本姓,当前面500人冲进酒吧的时候,后面的1000人发动了类似自杀姓冲击的进攻往里挤,而最前面的500人中有300人包住舞台时,后面的200人根本不屑往别的地方去……
平时接待200人就显得满满当当的一楼大厅里现在添塞了1000多人,他们统一挤在舞台下面,最前面的人高举着钱和碗,后面的人则高举着钱,张清和杨志他们下不来,索姓就抱着坛子给人倒酒,随着一只只坛子的告罄,那股浓郁的酒香却更折磨人了。
如果说最先开始的人是因为凑热闹,那么后来的人则是因为闻到了酒香。这其中包括了昨天试尝过的一小部分人,他们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开始当起免费宣传员,使得这1000多人摆脱了集体无意识状态,终于明白自己被人流刮进来是为什么:五星杜松酒!
在这阵大混乱中,已经有很多事情无法说清,比如有的人给了钱却没喝到酒,有的没给钱喝了好几碗,在我和朱贵他们一起的努力下,我们终于把酒吧开成了粥厂。
逆时光酒吧的品牌,五星杜松酒一夜之间名扬天下,只不过它的传奇起家史是建筑在一个人脑袋上的大包上的。
我有点晕的看着狂热的人群,慢慢转过头去找陈可娇,只见她终于端起那杯我给她倒的酒,缓缓一饮而尽,站起身跟我说了一句话:
“你说的那种长木柜台,加紧时间做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