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克是个繁荣富硕的城市，有神明守护的城市很少会遭受天灾，但若掌控自然的神明刻意针对，不解决源头，那些灾难还会继续蔓延下去。

焦黑的土壤散发着难闻的腐朽气味，枯朽的树木寂静的垂着枝条，用手轻轻一折，那足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枝干如此轻易的被折了下来。

吉尔伽美什皱紧了眉，身后的狮子喷吐着鼻息，安慰似的用鼻子蹭了蹭吉尔伽美什的后背。

在吉尔伽美什所知晓的伊什妲尔的爱慕者中，比较入他的眼的只有杜穆兹。

忠犬这个词汇并非是侮辱。

能为爱慕的女神做到那种程度，吉尔伽美什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可王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财宝，吉尔伽美什愿和杜穆兹进行生死战斗，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胁迫一个城市的守护神。

哼，就算是高贵的神明，也有着和那些杂种们一样的思维。

他高估杜穆兹了。

或者说，他高估神堕后的杜穆兹了。

“你一个人？”

阿璐璐出现在树干旁，想稍微靠近些，却被吉尔伽美什不知无意还是有意的避开了，阿璐璐也不恼，笑意浅淡：“伊什妲尔身边的人都一副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是那个小丫头。”

吉尔伽美什向来对神界的事不太感兴趣，抚摸着狮子的毛发，将阿璐璐无视了个彻底。

阿璐璐攥紧手，正想讽刺吉尔伽美什的自大狂妄，对方却突然开口：“如果是来挑衅的本王的，本王没空听你的废话，如果是来告诉本王杜穆兹那家伙的行踪，那就尽快坦白。”

金发红瞳的王定定注视着阿璐璐，那双如残血凌厉睿智的红瞳，和他身后那体型巨大的猛兽的视线一样的冰冷。

吉尔伽美什这个半神仿佛天生不知道如何放下骄傲，哪怕是对那些神力强大的神明，这位王者也向来随心所欲，他勾起意味深长的唇：“本王可没兴趣参与你们那些肮脏的算计，但涉及伊什妲尔，本王可以给杜穆兹一个选择死亡的机会！”

神堕的神是不受神界法则保护的，就算吉尔伽美什弑神，也不会被神界讨伐。

一个神明最极端的道路，杜穆兹他彻底走到了尽头。

除了堕落进地狱，杜穆兹已经没有其他的未来了。

他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然而他还是执拗的胁迫伊什妲尔和他一起下地狱。

爱情，使人疯魔。

阿璐璐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吉尔伽美什是杜穆兹，他会选择和杜穆兹一样的道路么？

不过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半神大概也不会回答她，但阿璐璐还是奇异的问出了口。

他站在灰暗寂静的一片荒芜中，脚下是死去的土地，阿璐璐的问题让他感到有趣，但吉尔伽美什自己也没有答案。

这位王者习惯了胜利，对于失败的假想从未有过。

不，是有的。

就那一次。

在他搜集所有和伊什妲尔相似的金发碧眸时，他以为自己输了，高傲的王轻易的像女神低了头，然后又在女神近乎怜悯似的眷顾中，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

吉尔伽美什是个霸道又贪心的王者，到手的财宝他怎么可能还会松手？

“杜穆兹在莫耶森林。”

阿璐璐道，“那是伊什妲尔和杜穆兹相识的地方，你会在那里见到他。”

吉尔伽美什离开了这里，前往莫耶森林。

阿璐璐目光空茫，干涩的眼眶隐隐有湿润的液体涌出来，阿璐璐身后的虚空中逐渐浮现出一抹灰色的人影。

柔顺的灰色长发随风吹散，清冷斯文的面容含着淡淡笑意，他抬手轻拍阿璐璐的肩膀，语调如春风温柔：“阿璐璐，谢谢你。”

阿璐璐身子一颤，迟钝的转身，陌生又熟悉的杜穆兹微笑着看着她，自从他们因为那次的事分开后，杜穆兹就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整个眼高于顶的植物之神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骄傲和狂妄是那个半神最大的弱点。”

杜穆兹轻笑着，不过才在这篇土地上待了片刻，那本就失去生机的土壤已然开始焦黑，往下深陷。

曾经的植物之神，被万物亲昵敬仰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