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一个人远去时的背影消失得有多快?
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意,在对方转身的同时,自己也会毫无波澜地背离而去。
当怀揣着不舍时,会觉得那头的背影消失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将空落填满便无影无踪。
而我是第三种,看着粉色的雨伞下离去的张佩琪,只觉得她走得太慢了,似乎还想在我开始忘记前留下浓艳的一笔,或者这只是由被驱逐出内心世界的眷恋所幻化成的光怪陆离的假象。
恍惚间过去了许久,张佩琪终于从视线中消失了。
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雨伞,开始迎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残暴的雨珠。
并不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也不是做了正确选择后的成就感,更不是一错再错后的挫败感,只能说是得不偿失后的混乱感。
仰起头,雨水没有给我睁眼的机会,非常愿意相信这是因为它不想让我太早地面对四分五裂的现实,只有它才明白,我远比表现出来的要脆弱许多。
一丝温热突兀又快速地滑过脸颊,不知为何脑海中竟然一闪而过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抬手拂过尚有余温的痕迹,没有找到终点,却找到了它的起点,紧紧闭合着的眼睛。
我,哭了吗?好像是的,只不过那滴眼泪是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出逃的而已。我,感到痛了吗?好像是的。只不过内心的痛是在不经意间躲在了皮肤下面,随着雨滴的轰击蒙混过关。
“张子含……”
慢慢地低下头,慢慢地睁开眼,慢慢地适应着莫名其妙出现在面前的人。慢慢地开口说到:“小段……”
“你是在哭吗?”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哭?”
“不知道,你现在给我的感觉是极度的悲伤。”
“也许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别告我说是因为偶然啊。”
“是张佩琪打电话叫我过来的,结果她只说了句你在里面就急忙离开了,我看她的表情也挺痛苦的,再加上你刚才的模样……你们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呵呵,她真是体贴,陌路之时还不忘让你来看着我点儿。”
“陌路之时?这是什么意思?她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你为什么要用‘又’这个字?”
“就像你把对张佩琪的好当成是自己的习惯一样,在我眼里你就只可能是被伤害的那方。”
“谢谢了。不过这次我们彼此都是受害者。终于算是扯平了一回。”
“又开始欺骗自己了。你认为你们还有扯平的可能吗?就拿刚才你们的表情来说,她虽然痛苦,却也仅仅类似于被刀划了一个小口子。而你,更像是被废掉半个灵魂后的木然。”
“你说的这些我通通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张佩琪的路程我仅仅走了一段,很充实的一段。有人在沧桑的岁月后感慨曾经的相伴;有人在痛过后哀叹曾经的满目疮痍;有人在一无所有后咒骂曾经的枯败青春。而我只会感谢,感谢那时的相遇,让我有了对未来的期待;感谢此时的相离,让我有了对过去的怀念。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得到的可怜虫,所以你才会替我处处申冤,可在我眼里,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执着和放弃,有了它们我就有了完整的人生。”
“真是说不过你,都成为陌生人了还对她如此照顾,甚至不惜让自己在愚蠢的安慰中收割累积起来的伤痛。我也不问你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了,尊重你心中完美无缺的张佩琪,不过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你今天的决定是这几年最正确的!”
“正巧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这样最好。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得到你诚实的回答,你现在到底想不想哭?”
“想,非常想,不过好像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小段在我说完的同时也将雨伞扔在了一旁,然后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我,一步、两步,直到站在了我的面前,直到将双手贴在了我的脸上,才轻声说到:“我陪你。”
“你有什么理由和我一起流泪呢?”
“因为我曾经用尽所有力气喜欢过你,虽然连悲伤都没有得到,但那依旧是最美好的回忆;因为我曾经也默默地等待过你,虽然没有人知道,但那依旧是最绚烂的旅程。”
“对不起。”
“不用道歉,毕竟我一早就放弃了,而且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知道,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哭。”
茫然,然后释然。
原来我一直感受到的异样并不是c城雨水的温柔,而是被我抛弃的眷恋;
原来几天前媛儿留在我手背上的也不是c城雨水的安慰,而是她心中满溢而出的不舍;
原来那晚在酒吧门口,张佩琪同样在不停地哭着,只是我自作多情地给她送去了虚幻的怀抱;
原来从刚才开始,小段就一直陪我哭泣着,只是厚重的水幕遮掩了我的视线,没有看到她躲躲藏藏的心疼。
雨天,看不见泪。
因为总有许多冰凉喜欢着压迫脆弱的温热;
因为我们总是把上天的悲凉凌驾在我们自己之上,在幼稚中接受了它的嘲讽;
因为我们忘记了抚摸自己、忘记了观察别人,直到一滴滴泪珠卑微地融进了不属于它们的那片天地;
或许还因为,雨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眼泪。
看不见泪的。雨天。
真的好庆幸可以在c城完整地阅读这些故事。
看不见小段的眼泪,我就不会拥有太多的自责,谢谢雨天;
看不见张佩琪的眼泪,我就不会拥有太多的执迷不悟。谢谢雨天;
看不见媛儿的眼泪,我就不会拥有太多的犹豫不决,谢谢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