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道:“只用近千人就把整个万家窑给灭了,官军都没有这样的能力。不过大商和长毛贼不一样,他们没动大部分大户的利益,除非土地上有矿,可即便这样,他们一般也不用最激烈的手段,相反还不断的分配利益。”
“婆婆你的意思是?”
“大商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掌控之人!”
“婆婆,我听不明白。”
“大商如果和长毛贼一样,杀地主,分土地,他们的确可以赢得农人百姓的支持,但是反过来,不要忘了,现在的时代与从前不同了,农人造不出来火枪和火炮,而打仗靠的就是火枪和火炮。在火枪和火炮面前,再多的农人兵也只是待宰的猎物而已。什么地方能造火枪和火炮?大工厂,但终归里面是需要人的。若是用了长毛贼那套,以百姓对土地的眷恋,再加上奉天本身如此的地广人稀。到时即便有无数的机械设备,可谁来帮他工作,谁来开工做活!?”
“这么说,我们这些大户人家反倒是在帮他忙了?”
中年女子看着自己的儿媳妇,道:“不帮忙又能如何?这不是圣祖爷的时代了。若能闭关自守,在那时要想收拾大商,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分放土地,大商就没有出路。不过现在……即便大商垮了,还会有第二个大商,即便大清的大商死绝了,还会有洋人的大商建立起来。真到那时,我们就不在是利益的分享人,而是洋人的奴隶。”
年轻女子听完这番话,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婆婆。虽然已经接管家业几年,婆婆二字也远没了往昔的威势和震慑,女子甚至还想过自己远胜自己这位丈夫母亲千万倍,可现在看来,婆婆把自己看得通透,她只是不想争而已。
中年女人望着自己的儿媳,悠悠道:“营口,大石桥,海城,盘山,鞍山,辽阳,盛京,甚至更远的旅顺,开原,丹东,朝阳,现在大部分家族都选择了与大商合作,正是因为他们看清了现在的形势,光靠种地,我们活不下去,洋人也不会让我们活下去。而那些看不开的家族,即便大商不动手收拾他们,附近的家族在大商的帮助下,发展起来之后,也会逐渐的吞并他们。”
“那依婆婆的意思?这事就算了?”
中年女子看着自己的儿媳妇,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伸手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这些年我知道我们虞家亏待了你,我儿子不争气,抽大烟,玩女人,好容易跟你圆房,又因为身体被大烟毒垮了,生个孩子还是个傻子。”
年轻女子听到这话,似乎一下子掀开了多年来的痛苦往事,放声大哭起来。
“不过你这气不应该冲着大商撒,那女孩本就是大商的人,我们抢人,去哪里打官司,我们都说不理来……放着这茬不谈,即便女孩真来给我孙儿冲喜了,其实你我心里也清楚,孙儿的病是从他父亲那身毒传来的,可谓病入膏盲,请了多少神医都说无药可治,难道一个女孩来冲喜,真就能成了?”
年轻女人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你要恨,就恨我儿子吧!是他害了我孙子!你要恨,就恨洋人吧,就是他们带来的大烟,才把我好好的儿子祸害死了。”
“婆婆!”
“要是寻常人家,你杀了,婆婆知道你心里苦闷,也由着你。可是大商不同啊!一旦对他们动手,无论打死打不死,我们虞家都要陪葬。这样下去,我不但对不起你那死去的公公,你也对不起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啊。”
第二天,当王一带着沈雅芝,童千佳,以及千佳母亲遗体离开海城的时候,海城知县贺壎以及那位陆师爷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出乎所有人预料,这案子最后被办成了失火案,几声枪响被说成了火场中的鞭炮声,至于死的虞管家和陈媒婆,自然也是死于童家火灾。童家和陈媒婆家从那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是被知县下令灭了口,也有人说是被送去了南洋。
千佳对童屠户的下落根本就不关心,虽然为母亲的枉死伤心不已,但是一段时间过后,终于还是在王一和沈雅芝的陪伴下走了出来,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不过有件事还是出乎了王一的预料,那就是虞家事后竟然主动来道歉,并且将自家在弓长岭的一大片土地捐了出来,借此缓和了与大商之间的紧张关系。后来虞家的那位中年女人还亲自来给千佳赔礼道歉,王一这才撤回了暗刀在海城城内的布置,总算没对虞家动手。从这以后,虞家婆婆也算搭上了与大商的关系,虽然双方称不上盟友,但也开始合作一些生意。虞家婆媳在赚取了大批银两的同时,也借着与大商合作的势,保住了主家的位置。虞家家主位由虞家婆婆的二儿子继承,也算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时间转眼就到了春节,沈丫头正在和千佳谈论去年震动大清的一段奇案——杨乃武与葛毕氏之间的冤案。王一起初还不知道葛毕氏是谁,后来听到杨乃武,才知道原来葛毕氏就是小白菜。
说来这感觉还挺奇妙的,当年看翁虹姐姐和吴启华主演的满清十大酷刑,现在想来犹在眼前。王一甚至恶意地冒出一股冲动,他很想把小白菜抓来,看看本尊是不是人如其名。
当然,这事他也就是一想,然后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