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心里却想,母后你特么的逗朕啊,是你叫朕来的,来了又叫朕走。
朱厚照很赖皮地站在这寝殿里,宦官给他搬了个小几子来,然后他就坐在这儿发呆。
过了半响,见张太后依然躺着没有任何动静,朱厚照的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又叫了个小宦官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宦官便从寿宁宫的小厨房里去取了一只烧鸡来,然后就在张太后的榻前大快朵颐起来。
“慢着点。”张太后终于忍不住了,旋身过来蹙眉看他:“也不怕噎着,你这孩子,哎……”
朱厚照接过宦官的茶,一口饮尽,很没形象地拥袖子擦了油腻的嘴巴,方才道;“儿臣吃了许多天的粥呢,叶爱卿天天吃粥,儿臣面子拉不下来,只好也吃粥了。”
张太后对儿子的嗔怒维持不了多久,倒是很关心他的境遇:“这叶春秋也是胆大,给皇帝吃这个。”
朱厚照很认真地道:“母后误会了,叶爱卿说要救治伤患,染了天花的病人得多补充一些肉食,活下来的几率才大,因而城中之人,从朕到他,再到下头的官吏,都是吃粥,白饭和肉食都留给了伤患吃,要共体时艰,朕见他们都喝粥,也不好不吃粥了。”
张太后一听,脸上的愠怒便散去了,这叶春秋竟有点先帝的作风,先帝遇到了灾荒,也是从自身做起的。
此时,朱厚照又道:“朕还救了灾,叶爱卿哪,未必想得到的东西,朕却想得到,母后,你知不知道用什么瓦去装粥好?”
张太后一脸诧异地看着朱厚照:“什么?”
张太后是个国子监生的女儿,不算什么大户人家,这也是大明的老传统,一般情况,太子选妃,大多从寻常人家,但德高望重的人家中挑选,张太后自小也是见过人间疾苦的,若不是如此,怎么能和厉行节俭的弘治皇帝感情笃厚。
朱厚照吐出一块鸡骨头,才继续道:“朕去了大同,还流浪了几日呢,可算是知道灾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叶春秋是钦差,别看他救灾得法,可是这许多地方还需朕提点他,母后,你是不知朕和叶爱卿救活了多少人,朕还亲自探视了伤患……”
张太后皱眉道:“陛下就不怕染上天花?”
朱厚照道:“朕种了痘啊,种了两次呢,叶爱卿让人种痘,可以防治天花的,朕种痘就无碍了,朕亲自搬到伤患们所聚集的瓮城中去住,和叶爱卿一道去探望伤患,朕还亲自给一个伤患换药哩,其实……”朱厚照想了想,接着道:“他们也怪可怜的,朕从前只以为天灾就天灾了,奏疏报上来,也不过是冰凉凉的几个字,现在细细想来,真是有些后怕,前些日子,四川布政司说有旱灾,上头写的是‘人相食”,朕当初还笑,人怎么相食呢,莫非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吸了吸鼻子,朱厚照突然觉得手中的烧鸡有些恶心了,感觉反胃,打了个冷颤,不由道:“现在想想,真是可怜,可惜朕和叶爱卿没有在那儿,否则是决计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朱厚照没有注意到张太后的表情变化,而是说得很有兴致:“母后你是不知,这人饿起来,肚子就像火烧一样,什么念想都没有,就想着能吃一碗水也是好的,浑身乏力,恨不得没有来这世上一遭。”
朱厚照喝了口茶,总算感觉舒服了一点,继续道:“朕这一趟是真真吃了苦的,从前见父皇总是听到哪里有了灾荒,连进膳都没心思,当时朕不懂,当父皇只是没胃口,现在方才知道,原来是父皇能体谅到灾民们难处。”
张太后的眼睛不由一亮,虽然心里还有怨气,可是现在却既是心疼又是欣慰,这个儿子啊,从前太宠溺了,做什么事都是我行我素,难得他竟有这样的心思,先帝在天有灵,若是听到这些话,不知有多高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