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路一片漆黑,只能借着隐约的月光看清脚下的羊肠小道。间或会被路面上凹凸不平的石子磕绊一下,纪悄走得着实缓慢。而最大的困难还要数他肩膀上负重的七、八十公斤的人肉。
纪悄也怀疑过阎澄是不是装醉,毕竟他曾有过不良记录,但当纪悄因为气力流失,行进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以至于不小心连续把阎澄摔在地上,最后一次还让他的脑门狠狠地磕到一根突起的树枝上,划出一条明显的血痕后,阎澄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纪悄可以确定,这丫是真醉了。
虽然阎澄表示过他不喜欢喝酒,而且酒量很一般,但就凭那几次吃的亏看下来,阎澄的酒量其实并不差,相反,还在很多人之上,至少也不该轻易就被几个高中女生两三杯灌倒,而且还醉得如此不省人事。如果不是几位姑娘天赋异禀,就是那酒……有问题。
不过阎澄一没闹腾,二没异常,纪悄觉得,应该也只是一些**瞌睡的药吧。
看来姜甄为今天可做了不少的准备。
在又一次差点跌得狗吃屎的时候,纪悄终于走不动了,他看了看明明就在不远处,但走了良久还是没有拉近多少距离的点点灯火,放弃的一屁股靠在树下,不打算动了。
他没想到今天会遇上这些负荷,所以只穿了一双普通的板鞋过来,没有牌子,买的时候一百左右,鞋底很薄,而且有点磨脚,现在估计脚趾和脚踝都起了泡,一用力往下踩就火辣辣的疼,两只手也重的抬不起来了,拳头握紧还在颤巍巍的发抖。
阎澄则倒在一边,想是察觉到熟悉的体温不在,没片刻又摇摆着撑起身朝纪悄的身上挨去。
纪悄嫌弃的推了他的脑袋一把,把阎澄的头推得晃出去又晃了回来。阎澄不满地皱起眉头,索性凑到纪悄的肩膀上,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抱住。
纪悄转头看着眼前那张醺红的俊脸,感受着喷薄在颈间的灼热鼻息,半晌都没动。
他的耳边忽然又想起姜甄的话:
我他妈至少还是个女的!
你呢?
你不是一向装的很清高,什么都不在乎的吗?那你就继续装下去啊,临时放弃算什么意思?
你爸要知道你现在变成如今的德行,你觉得他会不会被你气的活过来呢?
……
纪悄抬起头,努力找了很久,才在天际的一角找到一颗明明灭灭的小星。
他盯着看了片刻,轻轻道,“生气?你凭什么生气?你都不管我了……”
纪悄又休息了大半个小时才慢慢积蓄了点力气,他知道这种时候在山里坐下去无异于等死,他本想看看王郗瑭他们会不会顺路下来带他们一程,然而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看来应该是从另一条道走了。
纪悄只有认命的再度架起阎澄一步步往下挪,他这次没停步,要是停下来一定没力气再站起来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们从朝下的小坡来到了平地,头顶也有了一盏盏亮起的路灯,纪悄左右看看,确认这里的确会有车经过后,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汗水硬是湿透了他两层里衫,正沿着鬓边不停地往下淌,冷风一来,吹化成一片冰凉。
阎澄还在那儿人事不知,偶尔叫两声纪悄的名字,纪悄看他那模样,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巴掌。
阎澄怀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想是终于重新找到了信号,纪悄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人是:外婆。
纪悄微微犹豫,接通了。
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温和优雅的声音。
“在哪儿呢?”
纪悄道,“阎澄在东区的XX大道。”
外婆一愣,“阎澄怎么了?喝醉了吗?“
“嗯,这里附近没有车了……”
“这样啊,好的,你们等着不要走,我现在让司机过去。”
挂了电话,纪悄见阎澄同样也是满头的汗,他等了片刻,手脚勉强能动弹后,起身把人往灌木丛里拖了拖,最后又解下围巾盖在了他的头上。
没多时,司机就来了,帮着把阎澄弄上车后,纪悄终于卸下了这个重担。
他想让司机把车开进市区后就放他下来的,但是话在嘴边徘徊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最后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车在阎家门口停了下来。
那是U市市中心一个非常幽静的小区,里头都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那种老式小洋楼,褪了色的红砖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枝藤,看着虽然陈旧了些,但又透出一种历史沉淀后的优雅古朴。
阎外婆和桂婆婆早早就等在了外面,车门一开她们忙过来搭手。
外婆看到阎澄那死人一般的模样反而笑了出来,“这是高兴到什么地步才能喝成这样啊,情人节的狂欢吗?”说完指挥桂婆婆和司机把阎澄扶进去,回头就见纪悄从车上跟着下来了。
外婆眼睛一亮,笑着道,“你好,手机是你接的吗?”
纪悄点点头,他为人孤僻清冷,连一般人的客套礼节都不喜欢遵循,对待长辈更是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只站在那里,面色依旧不咸不淡。
外婆倒是不介意,他看看纪悄一副狼狈模样,知道应该是因为自己外孙的缘故,便笑得更深了,“同学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