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菲出生在一个孤立的小山村中,在这里渐渐被所有人躲避,她知道她总有一天会孤独地腐烂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又为什么活着。只是为了毫无意义地感受他人的负面感情吗?甚至都不是分担,仅仅是毫无作用地感同身受。
成年后,项成寒离开了小山村,这个小村子里,但凡有些心气的人都会在年轻时出去闯荡一番,奇怪的是,除非是死在外面了,否则,无论闯出了怎样一番成就,这些人却又都会回到这个小山村中。小山村送出年轻人,迎回成家立业的中年人。更古怪的是,这些来来去去的人们从来没有给小山村带来什么改变,这里依然是孤立,依然在守旧,依然几十年几百年如一日地规律生活。
老人们说,这是小山村的守护,但在阮菲看来,这像是诅咒,束缚所有的诅咒,村里的任何活人都无法挣脱的诅咒,唯有死亡才能换得安宁。阮菲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的看法,因为当她形成这个看法时早就没有人会听她的疯言疯语了,但她依然坚定地这么想着,甚至越来越坚定,似乎噩梦中有什么在告诉她,她将亲眼看见……
看见什么?阮菲总是焦急地想问,却总是得不到答案,也不知道那诡异的预感到底是什么。她只能猜测,猜测她将看见的是诅咒的真面目,是解除诅咒的方法,或者,是换得安宁的死亡?
她一天天漫无目的地猜测,让自己显得更加古怪疯癫,当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所谓预感不过是疯狂的、终于作用在她自己身上的幻觉时,死亡,真的降临了。
某天,向来很少有外人到来的小山村突然来了几十个旅人,他们声称是迷了路,想向村里人询问走出去的路并借住一晚。
村里人相信了也答应了,不过由于村里没有旅店,也没有任何一家的住处能够同时容纳下这所有的几十个旅人,所以旅人们分散开来住进不同的人家。
第二天,外出仅一年的项成寒正即将回到村子,他回来得匆忙,因为他听说有一伙寻宝人在找一个遗世独立的小山村,传言那个山村里有能撼动天下格局的宝物。听到这个传言时,虽然没有任何根据,项成寒却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故乡,村里的老人们总说村子被守护着,那么不容置疑的语气总让年轻人猜想是不是村子里有什么只在老人们中间流传的秘密。
而且,项成寒很担心阮菲的情况,他出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为阮菲找一个好医生。村里的医生对她的症状已经束手无策到只能让她自生自灭,更糟糕的是,连阮菲自己都放弃了她自己,拒绝所有人的接近,简直就像是在等待死亡一般。
小时候他们曾约定过等长大了要成为夫妻相伴终生,现在他们长大了,项成寒依然记得并努力想要实现约定,而阮菲却甚至不愿意再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好偏僻的地方。”被项成寒找来的年轻医生贺德抱怨道。
“恐怕我们现在还不能休息,”项成寒皱着眉说,脸上带着焦虑,“我们必须保持这个速度前进,才能在日落前赶回村子,否则就得露宿野外了,相信我,你不会愿意尝试的。”
贺德长叹一口气:“师父真是的,自己不愿意动就指使我这个当弟子的,虽然说我是想到处走走见识见识,但也该循序渐进嘛,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应该是最后一站才对。”
项成寒同样叹气:“如果不是贺老爷子年纪大了不适合再长途跋涉、阿菲又不好离开村子,我也不愿意找你来。”
“你这个求人的居然还敢嫌弃……喂项成寒,”正在吐槽友人的贺德突然脸色一变,“那是火光吧?”
“村子的方向。”也看到那边异样的项成寒心中一沉,“我们得再快些。”
项成寒在回来的路上也预想过村子里可能会发生糟糕的事情,但他绝对没有想到,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象,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一片焦土,满是尸体,没有任何活物,没有任何完整。
不对,阮菲!项成寒突然看到,已经好几年没有走出过家门的阮菲正闭眼跪在平常集会用的石台上,祭拜的姿势,面朝着村口,神情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