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声响是一支中型驼马队,队里众人都是短衣长裤外披长袍打扮,露外面皮肤都泛着长时间荒原里风吹日晒出红铜颜色。
驼马队离石天轩被传送进来位置不近不远,此时走得近了,正好到了石天轩旋照期精神力所能感应到范围里,所以那驼铃声才能被他突然觉察到。
“前面有块沙姆岩,我们去歇歇脚——”
为首黑衣老汉打了个呼哨,右手上粗鞭一甩,队伍就朝着方才石天轩歇脚巨岩这边缓缓走过来。
只要找到人就好办了,石天轩开心地笑了。
他刚要直接现身出来,心念一转,又改变了主意。他要是贸然一个人出现戈壁深处,还一副守株待兔气势傻站那里,那不把这些人吓死也都吓跑了,到那时候可是大大不妙。
这些人肯定会找绿洲歇息,不如悄悄跟他们去绿洲,再作打算?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石天轩就也没急着露脸,一方面通过灵兽契约叫小白不要轻易现身,一方面聚精会神紧紧盯着那群人,到底还是一副偷摸摸守株待兔模样。
这支驼马队是由五小队散商联合组成,没有大型武道团才有财力配备巨型异兽,只有近五十匹普通驼马,一行将近四十多个人随行。
出声招呼这个嗓门高亢老当益壮黑衣老汉名叫陆老铁,是这支驼马队总掌鞭。小半个北区小户散商圈子里小有名气驼马队首领,人人见了都要恭称一声“陆大掌鞭”。
他戈壁里来往过好几回,自问熟悉绿洲和各处沙匪分布,应对戈壁里恶劣多变天气也称得上老本行。
早年靠当小户散商雇佣总掌鞭赚够了钱,又靠着这么些年积攒出来人气给儿子附近镇上找了一家不大不小行会做了个管账副执事。陆老铁本想年纪大了安定下来找个定所休养,却不想半个月前儿子突然病倒,药石难医。他咬着牙散家财,可到现人还是不好不坏吊着,药钱也没了着落。
好死不如赖活着。
荒原里行走了大半辈子陆老铁咬了咬牙,托老友照顾好自己唯一儿子,收拾好一身行头,重干起了掌鞭老本行。
这条联结南北两区商路以前是很难走,不单是酷热缺水,主要是沿途有很多沙匪窝,近几年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所以又有驼马队陆陆续续绿洲聚集,打算走上这条可以通往南区古董级商道。
陆老铁重操旧业打算正中这些散户下怀,几波小户散商一起一合计,觉得陆大掌鞭开口价钱虽然比一般掌鞭高,但比起雇佣武道团来说还是很合算了,也就下了决心当即拍板了这桩买卖。
陆老铁收了定金,带了愿意跟他这一趟几个曾经老伙计,加上那五队小户散商,略作收拾就上了路。这时候,驼马队已经走了一多半行程,大概等到了下一个绿洲,再走上二十多天,就能到南区范围了。
听了陆老铁号令,这支驼马队朝着这边徐徐走来,不到一刻钟,已经停先前石天轩歇脚那块巨岩阴影里,做暂时原地休息。
脚步声、吆喝牲口呵斥声一时间响成一片,让寂寥戈壁也终于显出一丝生气。
一直藏暗处偷摸摸石天轩正觉得自己藏无聊,听着驼马队忙忙碌碌便也觉得好奇有趣。他转了转眼珠子,玩心忽起,敛息用了个轻身法决纵身跃到了那块巨大岩石之上,找了个平坦位置蹲下,高高上光明正大饶有兴致听起了墙角。
“榔头情况好点儿没?”陆老铁指挥着众人先牵好了驼马队,又理好了货。一边往阴影里走一边高声对着阴影里几个人喊了一嗓子。
“陆大掌鞭,我看榔头是不行了,之前被蝎子蛰了也不开口,毒水都冒出来了才觉着不对,这条腿八成是要废。”
一个高个儿汉子开口,手里拿着个粗糙皮水囊,有些为难晃晃。
“废什么废!我老砣子就不信,戈壁里跑商哪个不晓得沙蝎毒治法?你能说你用这一皮囊水不能把毒水冲干净喽。”一个脖子上搭了条灰白粗布看上去年过半百行商拽着那条粗布擦了把脸,挺直了脖子对答了一句,把头扭向一边黑衣老汉:“陆大掌鞭,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救回来也是个占口粮,我们剩水不多了,伙计驼马都要省着用,离下个绿洲还有十天路,这一囊袋水你敢担保哪一天不是能用来救命?”
高个儿汉子不服气顶了回去,也把头转向陆老铁:“陆大掌鞭,榔头个子小力气也小,大伙儿知道他努力,也不计较他活儿干得少。可这回他中了沙蝎毒,眼见着要到沙风暴活跃期,队伍能荒漠里呆几天?队里驼马都拉着货,骑不上人,一直这么吊着也不是办法。”
陆老铁说道:“吵什么吵,都闭嘴!唉……榔头也可怜,先用半囊水吊着吧,那条腿能不能好就看他造化了……奇怪,前后个把月路程,驼马队都是擦着沙蝎群边过,这时候沙蝎一般也不出窝……也只能是这小伙子倒霉了。”
驼马队都是总掌鞭说了算,哪个伙计不听话,下场会很惨,厉害处罚就是被丢戈壁里不管。所以陆老铁这句话一出,先前意见不合两个人也都双双点头同意了这样处置方式。
石天轩半蹲石头顶上两只手做个凉棚搭眼睛上这边望望那边看看,顺着高个儿动作一堆货物中间找到了那个半死不活平躺一张用来隔热破毯子上倒霉伙计。
“这瘦胳膊瘦腿,啧。”
石天轩咂了咂嘴,视线落那伙计被撕下裤腿伤腿上。
那条右腿偏向膝盖地方左右两侧有相对称两个血洞,血洞被一把红土糊住,又大腿处系了几圈布条,以石天轩万草谷过了这么多天野人生活眼光,应该是处理过了。
见到高个儿走过来,那年轻伙计一双眼睛带上了恳求:“高大叔,我真还能撑住,南区我是一定要去,你跟总掌鞭说说,让他别扔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