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小人。”易水咬着嘴唇。接着笑了笑,“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他们确实让谎言变得更加真实可信
“也许我应该给他们一点奖励。”马汉嘲弄似的说到。小人。他同样不喜欢这种人,不管他们给了他多少帮助。当然,他也不喜欢那些给他制造麻烦地人,但幸好他们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噢,太有趣了。”海军上校愉快的说,“我很想知道那些拒绝搬迁的家伙正在考虑什么。他们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也许——至少吴大隆的心情还算不上“很”复杂。他更多感到的是困惑,并一直试图想明白自己地问题:为什么洋鬼子的谣言可以欺骗那么多人。
但这是不合时宜的。
“你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尽管从他进来的时候起,焦虑一直写在吴大积的脸上,但现在他变得更加焦虑了,“大隆,你还是认真想想应该怎么办吧。”他劝说到。“那些人明天就要过来了。”
“对。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吴大祯和吴玉海也赞同的点着头。
吴大隆看着他们。“你们都希望我立刻搬走?”他知道他们的意思。情况完全变了,现在他要对付已不是洋鬼子。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向洋鬼子开枪,虽然最后一定会死。但也算死得其所——但是现在,他还能开枪吗?不能。
吴大隆沮丧地现,他准备好的一切手段都已变得毫无用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面对数以百计前来找麻烦的乡民。他能做的只有在他们到来前搬走。
但是搬走,这正是洋鬼子希望看到地结果。是他们四处散布谣言的目地……就这么轻易的让洋鬼子取胜?至少在感情上,在他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以后,吴大隆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可悲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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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吴大积说,“大隆,你一个人和洋鬼子斗,那是根本赢不了的。”
“难道这是我的错?”吴大隆突然爆出一阵愤怒,“事先我们是怎么约定的?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把洋鬼子赶走。但你们又做了什么?因为洋鬼子给了一点银子,就把我们的约定忘得干干净净。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这究竟是谁做错了?”
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吴大隆,以及广州湾地区成百上千个村子里像他那样的人物显然忘记了、或一直没有注意的这句古老的格言。在马汉和易水起的、以三百万美元为后盾的猛烈银弹攻势面前,谁能指望那些只有在节日才能见到肉食的贫苦农民能像他们这样长期坚持呢?
“你很生气,这我们都知道。”吴大积耐心的劝解到,“但是,你也该知道我们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为什么这么做。大家都太穷,都想过好生活,现在洋人拿了那么多银子出来,谁也不可能不动心……”
“一群见利忘义的可笑小人。”吴大隆粗声粗气的嘲弄到。他感到自己被出卖了——就被生活,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但这里只有三位朋友在直接承受他的愤怒。
“大隆……”吴大积张了张嘴,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种时候,他和另外两人只剩下尴尬了。
但指责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呢?吴大隆没有做错,但他们和其他村民也没有。这一切只是因为美国人表现得太好了,在秦朗和易水的引导下,他们巧妙的淡化和掩饰了自己的侵略身份,使用大量美元让绝大多数人接受自己,最后再通过谎言将所有反对推到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美国人做得很好,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犯过错误:没有抢劫、没有杀人、没有**……他们没有所有西方侵略军队的一切恶行,只是还带着所有西方人都有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而且对中国人的习俗缺乏足够尊重。
但在广州湾的居民看来,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比官兵还好——官兵老爷们会随便打人和骂人,还会买东西不给钱,而美国兵总是加倍付款——尽管这并非他们的本意。人们很容易接受这样的一支友善的军队,并在某些时候将它看作“自己人”,尽管它是一支外国占领军。
没有人会反对自己人。
所以,吴大隆注定会失败,即使他所做的一切都很正确也是如此。因为他对抗的是一个他永远也无法对抗的敌人。
然而吴大隆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对自己、对三位好兄弟、对村子里的其他人、对所有听信谣言的乡民,以及更多的,对洋鬼子们。当无法避免的失败终于降临的时候,愤怒也同样无法避免。
他转过身去。他想紧紧抓住他的愤怒不放,像守卫财富一样守卫它。这是他拥有的所有东西了,他不愿意别人偷走它,就像其他被偷走的东西一样。但他已感觉到它正在溜走,被时间和理智一点一点软化了。
然后他失声痛哭起来。
“那么,”秦朗打了个手势,并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坐姿,“吴大隆,这个人究竟怎么样了?究竟是主动离开,还是被你煽动起来的那些人赶走,或……死了?”
“你为什么关心他的结局?”易水扬了扬眉毛。
“是这样,既然你已经提到他,我认为可以将他作为广州湾地区所有像他那样的反抗的缩影,包括他们的结局。”秦朗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
易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是一个悲剧,其他反抗也是。”就是这样,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部分是感叹部分是好奇,他说:“这是我们制造的结果。秦朗,你对它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秦朗向后倒进沙里,眯着眼睛想了几秒钟,然后笑起来,“还记得你的理想么,拯救中国。现在,你可以在那些村民中寻找自己的同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