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撒下朱紫墨骨灰的那个小山丘,要是按照相同的比例放大的话,几乎与眼前的这一片山谷是相同的。
连这些树的栽种方位,那些花丛的位置,不过那里是粗劣的一个模仿。
孙世宁说,那个小山丘是朱紫墨十年中,最喜欢独自待着的地方,她亲手将一块平凡无奇的山丘,改造成与两照山一模一样的地势。
所以,孙世宁就算被混淆了记忆,依然不会弄错一丝一毫,她是自小就看着那片山丘长大的,哪怕是最为精密的机关,如果年年月月都在眼前,那么与屋后的一方小院子,又有什么区别。
三个人,都各自若有所思。
孙长煕遥遥站在树冠顶,孙世宁站在离树不远的地方,而沈念一见着那些台阶的生长,仿佛是孙世宁赐予了它们无限的生命,数百级的台阶,蜿蜒曲折,铺成开最后的一条道路。
“原来,原来,她死了都要比我厉害。”孙长煕苦笑一声,他虽然被朱子明逐出师门,实则心里头始终想要攀比不休,他想告诉朱紫墨,就算没有朱子明,他同样可以自我研习成机关巧簧的大师。
这个信念支撑了他十多年,在他从前任一言堂堂主手中获得这至尊般的黑暗力量,他总有一天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扬眉吐气。
没想到,没想到,朱紫墨葬身的一方小小山丘就能够将他彻底击溃,当时的他,压根也没有看出山丘中藏着至少三十多个不同的机关设置。
孙世宁不知道,那是因为朱紫墨一如既往的将这些当成是小孩子的游戏在教授,而他则是功力差得太多,太多。
孙长煕的眼神黯淡,从树冠落地,而那些台阶已经完完全全的停止了走势。
“真奇怪,这些台阶依然是走得下坡路,难道说,我们才从山腹中走出去,又要重新走回去了?”孙世宁迎着夜风说道。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快要下山,而启明星尚未跳跃而出。
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候,三个人离得都不远,然而彼此相望,只觉得轮廓模糊,看不正切对方的脸孔。
“二哥,你怕了吗?”孙世宁咯咯笑道,她似乎已经忘记,从一开始起,她不过是要去看看爹爹不让她靠近的一个答案。
每个孩子都有的逆反心理,家中有一扇不能打开的门,父母亲越是说,你不可以轻易推开门,她越是跃跃欲试,里面不知是多么五光十色,只等待着轻轻伸出手去。
“我不怕,我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孙长煕的声音很飘,很轻。
“我也想知道。”孙世宁又去看沈念一,“你是不是也好奇了?”
沈念一没有回答,他只不过是点了点头,心里头说的一句话却是,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不离不弃,因为曾经你也如此对我,生生死死,不离不弃。
“走吧!”孙世宁在夜色与晨色即将要糅合参杂在一起的时候,无畏无惧的向着台阶,走下了第一步。
“还是我走在前面。”沈念一越过她,回过头来看着她,那目光中有太多的话,不过他的眼帘一垂,尽数都给遮挡住了,只因为他的身后不仅仅有她,还有一个随时会杀人的恶魔。
“沈大人的手好像都痊愈了。”孙长煕前头已经瞧出端倪,不紧不慢道,“眼疾也好了,双手也好了,要是当真动起手来,真有些叫人头痛呢。”
“这个时候,我们都不可能会收手了。”沈念一留给他的是一个坚毅的背影。
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可能会回头了,不过他与对方的心思截然不同,他想要的是找到最后的答案后,将其彻彻底底的破坏掉,不让别有用心的人再肖想祸害。
上一次,孙世宁让他与宁夏生一起将出口掩藏,其实也是存了相同的心意,这一次,他要做得更为彻底才好,只要留下一点,始终是个祸水。
“说得好,我们都不可能会收手了,那么请沈大人最好好自为之,不要做出愚蠢之事。”孙长煕阴测测的提醒道。
沈念一很明白,孙长煕在防备着他出手,不过中间隔着个孙世宁,隔着个敌我不分,神志不清的孙世宁,他想过要是这会儿动起手来,孙世宁怕是站在对方。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一幕。
“你方才说,最后的答案可能会是一个陵墓?”沈念一便走边问道。
“是有这个可能,我一路行来,看其格局,看其布置,都不像是为阳间之人准备的,而且山腹中阴气太重,不适合活人待的时间过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