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安妍佾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白天的事情,只是在吃花雕鸡的时候,眯起眼分外享受道:“在外头的时候,最想念的便是这些美食美景,否则的话,天都城相隔五年十年,都不回来才好。”
沈柏森揶揄道:“五年十年,连儿子儿媳都不要看了?”
“那是要看的,只是有些人的嘴脸,想一想都倒胃口,还是不看为妙的。”安妍佾口中的自然是朝野中那些与他们信念背道而驰的臣子,“所以,以后回来,看看念儿和世宁,再吃两只花雕鸡,我们就拔腿走人了。”
红桃拍桌而起道:“大美人的话极为有理,要不是为了这些好吃的,山上的日子可要清闲舒服的多。”
孙世宁放下手中筷子,飞了她一眼道:“敢情我还比不上一只花雕鸡。”
红桃正想要振臂附和,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气势就像是只纸做的灯笼,一戳就破了,摸着鼻子慢慢坐回去,面前的碗碟中已经多出一只肥硕的花雕鸡腿。
“为了留住你的心,留住你的人,便是每天一只花雕鸡也是养的起的。”孙世宁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结果一桌子的人都笑开了花。
“便是这种气氛,叫人又是欢喜,又徒生伤感。”安妍佾在沈柏森身边附耳道。
“不舍得走了?”沈柏森深知她的心意,“要是舍不得,就多留几天再走。”
“不了,已经定下了日子,带着这点美好的回忆走,走到哪里想一想这些可爱的孩子,又有了要归家的念头,否则外头大好河川山脉,我们几时才能够想到归来。”安妍佾随性的将脑袋往沈柏森肩膀一靠。
顺手摸过一根筷子,将面前的碗空了,仅凭那一根筷子敲出明快的节奏,随即开始吟唱一首歌谣。
席间诸人的谈笑声都停下来,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语言,听起来却优美悦耳,她唱得调子柔和绵绵,令人忍不住想听下去,再听下去。
四周更加静默了,似乎在风中回荡的只有她清越的歌声,被风送去更远的地方。
直到散席后,孙世宁还没从那种曼妙的歌声中回过神来,见安妍佾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忽而说道:“婆婆心中自有一片广漠无垠的天地,因而才能够足行千里,饱览世间美景。”
安妍佾微微吃了一惊道:“你听懂了歌谣中的含义?”
孙世宁摇了摇头道:“从来不曾听过。”
“那么被你说中就是个巧合了。”安妍佾拉着她在后院的亭子中坐坐,“念儿同他父亲怕是也有些话要交代的。”
“婆婆的意思是,这歌谣正合了我说的意思?”
“这是我在西南偏远之地的一个小族中学来的,据说此族人每隔百年会出现一名游吟诗人,信手拈来,便能唱出最美的歌谣,这就是其中一人留下,说的是他徒步走过山山水水,却从来不觉得寂寞,每一丝风都是他的伴侣,每一朵花都是他的爱人。”
孙世宁津津有味的听着这些风土人情:“婆婆,我真的羡慕你和公公,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瞧着真正是天上的神仙,都比不过你们逍遥快活。”
安妍佾摸了摸她的头发,轻柔的笑道:“那是因为已经苦尽甘来,我们撑过了最为艰难困苦的时候,森哥数次出生入死,为了牺牲,我早就发过誓,这辈子,与他再不分离。”
她的话说得很清淡,即便如此,还是能够从字里行间听出当时的紧迫感。
“说到这个,还应该谢谢你的。”
“谢谢我?”
“你也知道我们夫妻两人曾经应承过先帝一个誓言,此番进宫便是想要新皇上免了这个誓言,我们也算是做个了结,他本来是不愿意的。”
“后来呢?”孙世宁还真是没有详细过问,他们进宫的过程,只知道是大小诸事都很顺利。
“后来,提到了你的名字,皇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安妍佾侧过头来看着她清秀的面容,“小皇上对你很好啊。”
“是,他对我一直一直很好。”尽管是当着自己婆婆,孙世宁还是很坦然的承认了,“在他是六皇子的时候,我们便不打不相识了。”
“那么,我还真要替念儿庆幸了,你选择的人最后是念儿。”
“我的心里始终只有过一个人,再装不下去其他人了。”孙世宁说得很坚定。
安妍佾展开手臂,轻轻抱住她,在她的耳边,低声喃语道:“我的好孩子,谢谢你对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