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况底下,寅容为什么要给太皇太后下毒,整个局是设得不错,几乎是一环扣着一环,只是没有考虑到,便是身在皇室之中,也是有真性情,见亲情的,并非是每个人都冷漠自私到了极点。
“长春宫中绝对不可能全部都是对敌,谁最有嫌疑?”寅迄眼见着长春宫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一个脸生的宫女。”
“你都没有见过。”
“微臣猜测,可能连皇上都没有见过。”
“那么祖母对她是什么态度?”
沈念一将当时潜伏下来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的说了:“微臣觉得奇怪之极。”
“嗯,朕也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会对一个内奸,细作,这般信任,据朕所知,最近在祖母身边伺候的宫女应该是白芨。”寅迄沉声道,“连祖母派去沈家将孙世宁召见到长春宫,也是让白芨前去的。”
“微臣没有见到白芨。”沈念一自然记得白芨的长相,和那个宫女简直是天壤之别。
“其中必然有猫腻。”寅迄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眼见着一件奇案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到了目的地,居然想要先下龙撵。
被沈念一直接给阻止了:“皇上请稍等片刻。”
“怎么说!”寅迄回眸望了他一眼问道。
“皇上,微臣也不知道长春宫中有没有危险,所以微臣想问问,皇上带了多少人过来?”沈念一淡淡问道。
寅迄扬眉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朕安排了人手?”
“因为皇上总是皇上,没必要只身犯险。”
“朕不是有你在身边吗?”寅迄细细打量他,觉得沈念一的脸色很白,如果再仔细些,会发现额发的发根处,都被汗水渗透了,“朕给你的药是不是太过于刚猛?”
沈念一轻轻摇头道:“皇上也是想让微臣早些恢复。”
“是,没有武功的沈正卿,就像是被剪去翅膀的雄鹰,再也飞不起来了。”寅迄正色道,“此药虽然刚猛,副作用却不大,等这一拨疼痛过去后,就会好的。”
沈念一听他说的那么肯定,猛地想起一件事情:“难道说,皇上在微臣之前已经服用过一次了?”
“两次。”寅迄回答得非常镇定,“沈爱卿去了边关,朕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有些事情既然避不过去,只能直面迎击而上,所幸药效很好,而且连根拔除了两个污糟。”
沈念一自然很清楚,他离开天都城,几乎等于是将皇上留下来成为了众矢之的,没想到已经有人两次下毒,而且下的还是剧毒。
他吃了解药,腹中疼痛难忍,犹如钝刀在一下一下的割着五脏六腑,那种痛还特别不痛快,不知道几时才能够慢慢消退下去,而皇上居然受过同样的痛楚。
“朕也出了很多汗,再过会儿就过去了。”寅迄缓缓踏下龙撵,将坚毅的背影留给沈念一,“朕已经决定要一步一步向前走,不会后悔,不会退步,更不会回头的。”
沈念一隐隐笑起来,已经没有人,天底下恐怕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拦这位年轻君主的步伐。
恶境之中更容易令人迅速的成长。
“朕也有些事情不明白,边关大捷本来是多好的大事,朕甚至想亲自去一次先帝的皇陵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他多年来的心愿,居然因为此次的天时地利人和,因为舜天国中的内乱而顺理成章的完成了。”
“皇上,边关之事无论如何,朝内总会有这样那样不顺心如意的事情,皇上新帝登基,根基说到底还不够平稳。”
“是不是一定要朕挑选一个可以辅佐左右的皇后,再加上几个能够利国利民的嫔妃,这朝中,这后宫,才能有太平的一天。”
“皇上,朝中上下,没有哪个人是能够一手遮天的,作为君主能够做到的无非是让他们相互挟制,谁都不能多跃出一步,这比皇上辛辛苦苦盯着其中的每一个人要简单的多。”
寅迄的后背显得更加挺直:“这些都是极好的建议,为什么旁人没有告诉过朕,连祖母也没有告诉过朕?”
答案不言而喻,因为每个人都会成为这杯挟制的人员之一,他们心不甘情不愿,都想着要压过旁人多一点,多一寸,也是好的,自然就不会主动提出这些。
“你当真就无欲无求?”寅迄没有等他回答,已经大步向着长春宫的高高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
他其实不想听沈念一回答,沈家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当年沈柏森,沈相的地位比其子更高,还不是说放手就放手,偌大的权势,根本落不得其眼中。
要是这会儿,沈念一说要辞官,那么便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执拗。
所以,他不问,他不给其开口的机会。
沈念一忍过又一拨的腹痛如绞,暗暗咬着牙,跟在皇上身后,走上台阶,长春宫的台阶本来就比其他地方都来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