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嫂给我的,说是什么鹿皮所制,又保暖又防雨雪,又说便是用刀剑砍上去,我都不会受伤的。”孙世宁抿嘴一笑,家里人都比她想得还要周到,这件狐裘更是冬青收拾的稳妥,一听她要远行,二话不说,先取出来,放到鲁幺的车中。
“回纹鹿皮。”沈念一替她将话接上,“家中一直收着两块这种鹿皮,青嫂说尺寸不合,做一双我穿的,或许会挤脚,原来不声不响的就给你做好留着了。”
“人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这会儿,我居然就想着冬青睡了没有,青嫂,小叶他们都好不好,青嫂才把自己在乡下的小侄女给带上来,那个孩子话不多,手脚很勤快,青嫂还特意同我说,大人最忌讳不知根底的人进府,这个是她哥哥的小女儿,绝对不会是内奸。”孙世宁笑着直摇头,“我瞧着那个小姑娘很好,哪里又来得这么多内奸。”
“我以往常年不在家中,倒是不用担心内奸,内奸每天难不成数着她们在灶房做什么饭菜,在后院做什么女红,成亲以后,我却有些人想要图谋不轨,从你身上下手,才特意叮嘱青嫂,增派人手必然要仔细谨慎,她能将自己老家的熟人带来,自是最好的。”
“以前跟着父亲回到孙家,人前人后都称呼我大姑娘,我却始终不能将那里当成是自己的家,除了冬青在身旁,其他的人对于我都不过是过客,包括那俩个同父异母的弟妹。”孙世宁轻声说道,“要是同旁人这样说起,或许会被指责说我性子清冷,没有人情味。”
“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我也是这般想的,孙世宁在心中默默念道,又骤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前次,你带我去的那个地宫,地方也很大很大,我们到的不过是其中的一角,怕是装两三千人,都不会显得拥挤。所以,如果有个更大的地宫出现,那么宁将军与那些将士被困在其中,就变得再正常不过。”
沈念一没有接话,他的神情最是坦然,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这一点。
“如果是这么大的地宫,恐怕里头就留有先帝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孙世宁的话没有说完,那种从山脚下已经褪去得一干二净的寒气,居然重新从脚底慢慢的,慢慢的,再次往上爬,她发现自己迈不开腿,走不动路了。
沈念一始终牵着她的手,拉扯一下不动,以为她的靴子卡在雪地中,一转头,却见到她满脸惊恐的看着他,失笑道:“你在想什么!不许胡思乱想!”
孙世宁心中所想的,大概与他已经联想到的恐怕就是同一件事情,他的双亲虽然不曾见过,却从诸人口中听闻,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当年沈母差点被选入宫,沈父千辛万苦才抱得美人归,却因为早早从朝野归隐,不得己许下誓言,为先帝寻找一部神秘的支离帐。
她与沈念一的相知,便是从他带着去行宫的机关中,她伤了自己的一双手,却得到了他的一颗心,满以为那个天衣无缝的机关打开,会寻到所在,没想到依然是一场空欢喜。
难道说,沈父沈母进得两照山就是在找寻最后的那处天衣无缝,一个能够将几万兵马都吞噬而下的地宫,要庞大到何种程度,孙世宁真的不能想象,几千人的,她见过,扩充到数十倍,怕是不仅仅令人咋舌称叹了。
如果找到了以后呢,能够打开机关的人,恐怕能够寻见的只有她,上一次的代价让她痛不欲生,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沈念一见不得她露出又惊讶又伤心的样子,微微叹口气,走回到她身边,用温热的手掌将她的脸孔覆盖住,声音很温和,很熨帖:“先帝都不在了,你还想这些做什么?”
“我害怕。”除了这三个字,孙世宁居然想不出其他能够出口的话。
“我不会让你再受伤的。”沈念一没有将手放下,她实在是冰雪聪慧,一件事情拎着线头,就能顺藤摸瓜,寻到线尾,有时候,他还宁愿她笨些,才不会叫他心疼,他索性将火把往身边的雪地上重重一按,随即用双手将她的肩膀扶住。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天气寒冷,而是身体最深处的那种寒意,沈念一将她轻轻拥在胸前,低声说道:“那是先帝要寻出的重要物什,如今的皇上根本不知有这些,比起要找这个,我更想将自己的父母寻回来,将宁大将军和我天朝的将士寻回来,世宁,傻世宁,难道我还会为了钻研帝王权术,将你献出去不成?”
孙世宁知道他不会,知道他宁愿拼了自己的性命,都不会再让她受伤,然而天衣无缝似乎是她心口的阴影,越是不去想,越是无法克制住。
“我们进山是为了寻人。”沈念一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孙世宁藏在胸前的毛毛忽然啼叫起来,那叫声短促而慌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孙世宁也听到了,四周极静,他们说话的声音又低,尖锐的鸟雀鸣叫实在显目,她赶紧从狐裘的口袋中,将毛毛捧了出来:“会不会是方才你压痛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