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为此也严惩过六皇子数次,谁料想他屡教不改,越演越烈,皇上最后一道圣旨将他囚禁在夹圈道,等于是向世人宣称,彻底放弃了这个儿子。
然而,杨公公却知道,皇上心里深处应该还另有一番打算,这些话,他没有同旁人说起过,而沈念一明明猜测到中间的端倪,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只字片语。
都是心中有数的聪明人,有些窗户纸若隐若现的才好,何苦一定要用唾沫将其捅破,非但不美,还很生嫌隙。
“皇上可曾有什么密旨在杨公公手中?”沈念一试探着问道。
杨公公没有作答,有些话不用当真说出来,身边人只管其行也知道答案:“沈大人,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沈念一却不能单独先向杨公公交代,他的职责所在,不允许他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情,定然要等见着寅迄,方可说明。
这里的消息可算灵通,杨公公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沈念一身旁,却不知在何时已经调遣了小太监去唤人来,寅迄匆匆赶到,的确是在练剑,手中一柄秋水宝剑,一头是汗。
沈念一抬眼看过去,寅迄正好也在看他,沈念一顿时明了皇上的真正用意,寅迄变了,变得又厉害又彻底,而中间不过才短短数个月。
以往,寅迄从来没有看惯过沈念一的行为举止,每次碰面都恨不得撩起袖子来打上一架,在认识孙世宁之后,虽然有所收敛,沈念一依然是他心中唯一的假想敌,为了得不到的女子,也为了皇上那种明摆在台面上的偏心。
皇上怒气冲冲时,忍不住会说:“朕的儿子若是只有沈念一的十之一二,也好过你这样的忤逆子!”这是气话,也伤人心。
寅迄甚至有些歹毒的想过,如果有一天沈念一做错了事情,他一定要跑到父皇面前逼问,这样杰出的人才犯错,是不是应该更加严惩,才对得起平日里的那些褒奖嘉话,很可惜,沈念一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出气的机会。
所以,寅迄看沈念一的眼神中,永远带着恹戾气,见不得此人一再出风头,旁若无人,还有抢夺了他第一次就喜欢上的女子,这些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大罪过。
此时此刻,寅迄看过来的眼神,却坚定平稳,波澜不惊,假设说寅迄本来是一壶烧了就热,热了就噗噗冒热气的开水,那么在夹圈道的磨炼,已经让他变成了一池静怡的湖水,哪怕是风吹湖面,也不过泛起微微皱褶,很快又抚平了。
这种改变,在外面的话,怕是三五年都得不出这样的效果斐然,在夹圈道,却是只要短短数月,寅迄似乎从沈念一的眼中看出了答案,沉声道:“可是父皇要召见我?”
沈念一想了想,既然已经与太后一并安排如下,那么就可以点点头承认了。
“这么久了,我以为父皇已经忘记了我。”寅迄的嘴角微微上翘,眼中有点点星芒,“这话应该是当着别人说的,在沈大人和杨公公面前,反而显得我矫情了,父皇在此处磨合我的脾气秉性,从未曾间断,我思来想去,也应该是到他想见我的时候了。”
再聪明,也没有想到,太后颁下懿旨的时候,皇上根本已经无能为力做任何事情。
寅迄将长剑顺手扔给身边的小太监,在父皇将二哥逐走时,他曾经升起过一点希望,以为离自己走出夹圈道的时间,已经很近很近,等了三五七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根本没有任何的消息传过来。
于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还要待更为长久的日子,天晓得,这每一天,他是怎么过下来的,床头边的墙上,在他每天临睡前,重重的划上一道痕迹,寅迄非常不愿意那一整面墙都画满的时候,他还待在夹圈道,。哪里都去不得。
这一次,沈念一意外出现,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说了什么?”寅迄进屋换了身衣服,他早就考虑周详的,如果要看离开,他只会带着自己一颗已经被磨砺好的心,其他的身外物概不带走,所以他预备换好衣服,就此走人,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沈念一跟着他进屋,杨公公想要迈腿,还是忍住站在外头,他站在寅迄身后,见着其拿过外衫,自行披上,要是这个时候,再不说出一些,怕是寅迄稍后更加不能接受:“六皇子,皇上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