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也是体恤她,要是后来再让她骑马跟着过去,怕是她根本没力气也没精力回来,一头晕倒在马背上头,都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她很是敬佩唐姑娘,居然能够胜任仵作的工作这样久,而且见到怎么样的尸体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节奏,冷静分析处理,特别是熬了一夜,她手脚并用爬上鲁幺的马车,而唐楚柔没事人一般,目送他们离开,嘴角的笑容极浅,分明是有所牵挂,却没有更明显的表现出来。
院子里静得厉害,孙世宁又坐了会儿,都没有其他人过来打扰,直到她听见外头喧杂的一通动静,认出是红桃的声音,正指挥人将重物从车上卸下来。
红桃做起事来,认认真真,才真有几分沈念一的影子,应该是同那位将沈念一教得那么好的师父一手拉扯大有关系,总是有三分相似之处。
孙世宁才想站起身,她的身体微微向前抬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定格在半空中,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哪怕她没有武功,也能够察觉出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无声无息,等她发现已经站在那里,她犹疑了下,是不是要掉转过头去看一眼,又生怕技不如人,但凡一转头,就直接落入对方手中,轻功这样好的人,武功想必也是极好的,她手无缚鸡之力,不敢冒这个险。
说来奇怪,她不动,背后那个人也不动,似乎在斟酌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分明是没有什么恶意,至少她没有全身不自在,只是在想,对方到底是几时来的,又想做什么?
这样子僵持了一点时间,红桃的声音渐渐从门外往里头探,孙世宁都能听见红桃在喊她的名字,这个时候,如果她应了,那么背后的人会做出什么举措?
孙世宁的心境格外平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见到太多的杀戮,又或者这会儿是在自己家中,沈念一与她也不过才隔了十多步的距离,她没有害怕。
背后吹来一点风,那人显然还在等,耐心比她还好。
“小媳妇,小媳妇,出来清点你的嫁妆,真是够多的,再嫁一次恐怕都够了。”红桃说话一向百无禁忌的。
她却有些想要笑,而背后的那个人,居然也流露出一点喜悦的气氛。应该是也被红桃的话给逗乐了。
孙世宁忽然想到这个人应该是谁,冬青才转述过红桃的话,趁着还有点时间,做一件是一件,那点挤出来的时间,无非是在等下山来的那一位前辈。
“沈念一在屋中歇息,师父远道而来,不如先喝杯茶,府中有今年上好的新茶,汤色碧纯,很值得品尝。”孙世宁话语声不大,很是客气。
那人果然在她背后抚掌大笑起来:“一个徒弟已经猴精猴精的,没想到找了这么个聪明的媳妇,以后俩口子一起查案,还有谁敢为非作歹。”
孙世宁明白,这一遭是她蒙对了,赶紧转过身去行礼:“不知师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到底是大户家的闺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叫人耳朵都来不及听,莫要客气,你们两个成亲,我是早就应该来的,没有赶上拜堂,已经很是可惜,要是再不来,徒孙都有了,我就要懊悔了。”
那人比孙世宁想得年轻,头发漆黑,眼睛很亮,不过眼角嘴角处,能够看出年纪分明已经不小,笑容很是亲切,未等她的礼数行完,一双手平平托举,将她扶正起来,“我那个徒儿没有说,我一向不看重这些礼数,做晚辈的,只要心中有礼,就已经足够。”
孙世宁想过很多次,沈念一的师父会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是鹤发童颜,道骨仙风,或者同他一样,面冷心热,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面容英俊的中年人,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十分适宜。
红桃还说老头子长,老头子短的,简直就是误导。
“对了,和徒儿媳妇初次相见,该给见面礼,应该的。”他拍一下额头,目光落在她的鬓发边,“你身上好东西可是不少,齐河同你相识?”
孙世宁发髻中插的正是齐河所授的纤指簪刀,旁人一般看不出来,却被师父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