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颓败的心情,以往都不曾有过,沈念一醒过来的时候,天早就黑了,屋中没有点灯,他坐起来,怔怔发愣,这个时候,寅容应该已经出了天都,相隔千里,遣送到浩故湖,即便是顺利些,也是数月之后的事情。
他与寅容没有交情,这次却为其不值,寅容不过是君王铺垫路上的一颗弃子,可悲的是,寅容自己不知道,在事发之前,还只当是皇上对他青眼有加,日后承继皇位。
表面上看来,此次事件是三皇子寅丰推波助澜,实则若没有皇上的默许,那个九娘的供词又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平白的拖无辜之人下水,他扶额站起身,摸到桌边,替自己倒杯茶,嗓子眼里都快冒烟了。
一口气,凉茶入肚,他缓过神来,缓缓将茶杯放下,声音很低,语速很慢:“月影,你来此处做什么?”
屋顶很安静,忽然一声轻笑,随即有个人像猫似的,顺着窗棱滑下来,站在阴影中,不显出脸孔:“大人,水影已经去了。”
“去哪里?”沈念一怔了下。
“跟着二皇子去了浩故湖,保住他的性命。”月影轻声道。
“谁的主意?”沈念一心里头一松,他没有开口,必然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决定,虽说主意不错,却是跳过他,擅作主张,以前不曾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镜花水月从来只听命于他,当日皇上应允过,无论是谁都不能动用他们。
“大人,我是来领罚的。”月影在阴影中跪下来,“是我的主意。”
“如果是你的主意,你就不会特意跑这一次了。”沈念一抬抬手道,“坐下来说话,这样子算什么,跪着也不顶事的。”
月影揉揉鼻尖,他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比镜影差了十多岁,本事却一点不差,他不肯站起来:“大人,这次是我瞎出主意,不管他们三个的事情。”
“镜影知道你过来吗?”
“他还在孙府待着,走不开,孙姑娘身边的那个红衣胖姑娘,好生厉害,镜影几次都差点被她发觉了,大人,既然孙姑娘身边已经有了人,不如将镜影调回来做些其他的事务。”月影有意要扯开话题。
沈念一根本没有给他机会:“镜影在那边,我很放心,这些话也不是他让你来同我说的,你不用言顾其他,先同我说明,水影走这一趟是谁的主意。”
“我的。”
“我要听实话。”
“我的。”
沈念一见他这般执拗,不怒反笑道:“既然如此,你且回去,我知道了。”
月影反而赖着不肯走:“大人不处罚我吗,还是大人不相信我的话。”
“你都说了是你,我可以相信,而且水影这会儿至少已经离城几十里,我不可能再派你们之间的一人去将他追回来。”沈念一镇定的看着他道,“你的任务应该不是到我处,擅离职守,才是犯错,回头你自己去镜影那里领罚。”
月影见他说话这句话,背过身去,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心里头反而更加慌乱:“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这样能干的人,却很不会说话,四个人里头,也就月影还能将就几句,镜影更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从不会主动发声。
“话没有想清楚怎么开口之前,最好不要说错。”沈念一及时提点他,四个人是他选的没有错,但是皇上也有权调动他们,他也心知肚明,这样的决定,除了皇上开口,旁人没有这个能力,说动水影爬山涉水,走这一遭。
太显而易见,皇上既要责罚寅容,又怕有人暗地下黑手,身边的那些人已经都不足可靠,必须要动用到他身边的人选,宫中到底发生了多少暗涌,怕是比他眼睛所见的更多,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