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刑部办差,任职三年,非常能干,已经升了三次,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年轻人,胆大心细,据说已经破了数案,你舅舅都曾经提起过他,我是见了他的名帖才将两个人对比起来,出生寒门,前途却也不可估量。”父亲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她的神情。
她知道这也是一种试探,父亲在摇摆,母亲娘家的势力不小,如果她以后嫁的人,是站在父亲这一边的,那么父亲手中就等于握有一张保底的牌面。
与其等宫中太后替她指婚,不如先物色个更加听话,更加有前途的年轻人。
这把如意算盘,打得出色,她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在她心里头,父亲和母亲的重量是一样的,没必要帮着一边,得罪另一边。
隔了两天,母亲居然也来寻她,同她说,舅舅手底下有个年轻人,很是出色,与她年纪相当,唯一的弱点是家境不好,出身平头百姓,其他的都很好了。
她依然不动声色,想一想这个人果然有些手段,舅舅那个人,平日里,何尝不是用鼻孔看人的典型,有谁放在过眼中,就算是父亲同舅舅说话,还要陪着三分笑容,外带三分小心翼翼,那人居然能够得到舅舅的赏识,连带着将好话都托到母亲跟前。
“有前途那是好事,家中贫寒倒也不是了不起的,要是人品好,我们多出些嫁妆,嫁过去以后,你更加不会吃亏,在他家往后都是你说了算的,也少了以后那些龌龊烦心的事情。”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坦然,没有要掩饰的意图。
她已经渐渐长大,明白什么叫做龌龊烦心的事情,父亲年前又新娶了个姨娘,母亲的娘家势力尽管摆放在那儿,母亲本人却怯弱不够强势,而且这事情,就算是舅舅也不能多管,舅舅家还有四五房妾室,几个通房丫环,要是说开了,岂非成了五十步笑百步。
所以,家事难管,旁人更加不容易插手,母亲一辈子在这茬上头吃了最大的亏,到了小女儿身上,怎么都想要扬眉吐气,才肯收手。
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机遇巧合,正好撞在父母两人的软肋处,又或者刑部出身的人,别有一番手段,知道人性弱点,两边都没有回绝,两边都在精打细算。
她反而不想参与其中,更不愿意自己的婚事成了父母对峙的筹码,从头到尾都不肯说话,母亲拉着她的手,唉声叹气道:“你这个孩子,大事聪明,小事却不可掉以轻心。”
“我明白的,母亲请放心。”她回到屋中,和衣躺下,那一晚的情景又浮现上来,她明明以为自己已经不太记得,原来是这样清晰可见。
不否认,她动了心,母亲说的那些也是有理,除了家境清贫,其他的都挑不出刺儿,而她家境殷实,相辅相成,才能够成就一段佳话。
又隔了三个月,这桩婚事被送到太后面前,太后老人家非常乐观其成,将她召入长春宫,问她心意如何,她只回了一句话,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和太后做主。
太后点头而笑,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久的话,又吃了一碗燕窝粥,让宫女备下许多的赏赐,连带着一大车送她回府,这门婚事被正式定了下来。
华封不负众望,真的让父母言中,或许也是因为有了她这样一个贤妻,在刑部行事如鱼得水,一升再升,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十多年间,她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他却只有她一个正妻。外头人只说她仗着娘家的势力,醋意滔天,不允许丈夫另结新欢,幸而她膝下两个孩子都很是出色懂事,她却在他任职的那一年,将屋中的两个丫环拨到他身边,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华封没有婉拒,不管她走出的这一步是否是试探他的心意,他只当做是理所当然的应承下来,娶妻娶贤,她已经背负着不贤之名多年,也是应该放下来的时候。
她但笑不语,短短数月,整个人却瘦了一大圈,母亲当日说的那些话,那些锥心刺骨的感觉,依然还是都让她尝遍了,做人真是最矛盾不过,她作为妻子一方面期盼丈夫步步高升,风光荣华,另一方面又暗暗盼着他不得重用,依然需要看她的眼色行事为人。
华封对她依然很好,好得很客气很客气,当她是家中元配正妻,是两个孩子的生母,而那两个丫环没有落得名分,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在他一次酒酣之时,她旁敲侧击问过一句,华封直勾勾看着她半晌,忽而笑道:“你送她们来的那一天,我就让手底下的人给她们喝过药,不会有孩子,更不会有任何威胁到你地位的举动,你放心就好。”
她没有感动于他的话,反而有些心寒,心寒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还拿她当做挡箭牌,旁人听得依然只会以为是她善妒,而并非是出自他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