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恨你很久很久,甚至以后都再不想看到心狠手辣的你。”孙世宁分明是笑了,有些糟糕的回忆,反过来想想,又觉得不是那么糟心了,“但是,案子破了,那些无辜丧命的女子得以瞑目,我知道你做得没有错。”
如果不对自己狠心,那么凶手就会杀更多的人,这个道理,孙世宁也是跟随在他左右,才慢慢领会到的,所以,初次相见时,他那么冷漠,简直像一块万年不能融化的冰,这也是他为了在大理寺的那个身份,才刻意做出来的一种保护。
“你的嗅觉比常人都要来得灵敏。”沈念一只觉得心疼,她能够在尸臭中闻到遗留的一丝茉莉香,这样的嗅觉,做出方才那样的举动,是需要些勇气的,所以她吐得比任何人都来得惨烈,她却没有丝毫的怨言。
“我只怀疑一件事情,这次出去以后,再到孙家的工坊里,我大概都闻不出胭脂花粉的香气了。”说真的,孙世宁更怀疑,他们出去以后,大概要扒下一层皮,才能将全身的尸臭味洗干净。
“不会的,小唐成日同尸体为伴,还不是吃饭比谁都香。”沈念一的手指摸到她的额头,沿着她秀气的眉毛,眼睛,停在鼻尖处,轻轻抚触,“你的这个鼻子以后还要做更加管用的事儿,所以不会栽在这样倒霉的地方。”
孙世宁喜欢他的这个举止,分外的亲昵:“也对,我鼻子这样好,还真没在唐姑娘身上闻到过异味,她必然是有特殊的处理法子,回头定然要向她请教才是。”
尽管双脚没有落地,她也察觉到沈念一走得快了许多,脚底下分明不平整,他已经尽力控制好,也没有多说一个字,孙世宁却不敢细想,这会儿,他脚底下踩着的到底是什么,有些事情,故意忽略一下,反而来得容易些。
眼睛在黑暗中已经习惯,当光线射过来时,两个人都下意识的闭起了眼,尽管那光线只有小小的一束,从头顶处,洒落而下,孙世宁再睁开眼时,沈念一将她放下来,示意她退后些,她往后退了两步,脚底下不知踩到什么,差些被绊倒,她也不敢多看,一双眼,始终就停留在沈念一身上。
见他站在原地,光线在他的脸上打出了阴影,愈发显得眉眼如山峦起伏,他缓缓抬起眼,眸中星子微闪,下一刻,一道白练从他袖口飞出,速度奇快,直接打在头顶的位置,几乎在同时,他已经跃身而起,避让开来。
被那道白练击碎的小石块,纷纷砸落下,孙世宁见他如同一只大鸟,展开双翼,冲着她飞过来,抱她入怀,又背过身去,用自己的后背遮挡住了所有。
等一阵动静停下来,沈念一才松开手,眼前大亮,果然是已经走到了活口处,他揽着她的腰,跃出那个口,双脚总算是站稳在平地上。
孙世宁定睛看,分明就是他们进来时,那道清澈溪水流淌过的假山山体之内,透过假山上的洞眼,能够见到外面的院中美景,而这一片美不胜收底下原来藏污纳垢,掩埋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你说,她们会不会以为我们失踪了?”孙世宁走出假山,这地方委实冷清,偌大的宅院,透着股死气沉沉。
“未必。”沈念一拉着她在溪水中洗手,“她们定然知道那间书房里有猫腻,那个火婆婆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要是按着本朝律例,她做过的那些事情,砍上十次八次脑袋都不为过。”
“那么,她怎么甘心蛰伏在这里,挺听华封的指令?”孙世宁将一双手洗了又洗,还忍不住凑到鼻尖闻闻,除了溪水的清冽气息,再闻不出什么。
“她的年岁不小了,既然华封给她给安定过日子的契机,她也委实想要摆脱过去,当然会得忍不住动心的,与其说她是听华封的指令,不如说,她是想停下来休息了。”华封自有手段,将两人的名字从朝廷的黑名单上除去,旁人只道这两人已经在官府的围剿中丧生,莫说是朝廷不会再为难他们,就连以前的那些雇主,仇家,都不会想到他们俩已经改头换面,藏匿在了天都城内的深宅大院中。
孙世宁站起身来,绕到沈念一后头,她听方才那阵动静不小,而沈念一为了护她周全,始终没有躲避开:“你受伤了。”
他穿的天青色长衣,斑斑血迹从布料底下渗出来,怕是足有十多处,右边肩膀处的格外明显,濡湿的一滩,很是刺目。
“都是皮肉伤,回去擦些伤药很快就好了。”沈念一反而不在意,“你别露出这种神情看着我,便是你不在,那些石子,我也躲不开的。”
这明明是一句哄人的假话,孙世宁却笑着用力点了下头道:“是,沈少卿的武功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包草。”
沈念一朗声而笑道:“只你这张伶牙俐齿,难怪家中的那两位再想撒泼都不是你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