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不知多少桌椅瓷器被砸了粉碎,梅香的表情很奇怪,明明气的头顶冒烟,嘴里不停念叨着,杀千刀,杀千刀的!但是又紧紧握住了阿敏的手,阿敏感觉到她全身发抖,却不像是害怕,正要开口询问。
小屋的门,被重重推开,有道人影背光站在她的面前,阿敏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人吸引过去,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却分明又知道他是谁,梅香抓得她手背都有指甲印了,忽然冲过去,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金生。”阿敏颤声唤道,“是金生对不对!”
那个成年男人大踏步的走进来,走到床边,不出一声,直接跪了下来,阿敏双手捧住他的脸孔,恨不得将每一寸都深深烙印在心:“金生,你还活着。”
“姐姐。”金生哑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寻姐姐的下落,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日子遇到了。”
梅香尖叫着冲出去,金生将脸孔埋在阿敏的手心中,阿敏摸了摸他硬硬的头发:“你是不是将她吃饭的家什都砸了。”
“当年若不是她带走姐姐,姐姐怎么会吃这样的苦头。”金生恨声道,等他醒转过来,已经被带着进了行军大队,根本不是如同那个妇人所言,太平盛世当兵只是混口饭吃,招募来的军队直接开发到了边关,在漫天风沙中,一待就是多年,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那妇人的杰作,生怕他找回来,生怕他寻到长姐徒增麻烦。
“如果不是她,我同你早就是城墙下的烂泥骨,还有什么后来的日子可言。”阿敏又想哭又想笑的时候,梅香又回来了,劈头盖脸的给了金生俩巴掌,金生正在回味长姐的话,没有反抗,巴掌力气不大,对于他而言,犹如瘙痒。
等三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金生询问了阿敏的病情,听得每日吃药都要几百文,而他身上能够拿出的钱也不过十来贯,他不管不顾的都掏出来给了梅香,梅香反而不好意思收下,倒是阿敏说了一句,既然金生给了,你自收下就是。
阿敏的心思极细,又是在青楼中见过各色人等的眼力,见金生眼中有股散不开的萧杀之气,明白他这些年在军中过得也不容易,想要问问详尽,比如他在哪个将军手底下做事,还有怎么会突然回到天都来,能留多久,要是还要回的边关去,不知下一次见面又是何时?
金生却意味不明,不肯直接回答,只说能够见到姐姐,已经了无遗憾,说到此话时,脸上显出淡淡哀思,当时阿敏只以为是因为姐弟失散的日子太久,却没想到他隔了一日,又送来四十贯钱以后,再无音讯。
梅香见阿敏忧思重重,还好言相劝了几句,说是必然是军中还有要事,不能多做停留,既然已经相逢,往后总是还能相见的。
没想到,一别已经是阴阳两隔,阿敏等到的是金生身亡的噩耗。
“大人,金生他,他死的可曾痛苦,那人为什么要杀他?”阿敏将以往的故事说完,抬起眼来,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杀他的人是为了拿取他随身所带的重要物件。”沈念一不想说金生的死状颇为惨烈,全身鲜血流尽,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如实相告,“如果案子告破,我会回禀他跟随的宁大将军,给他一个交代。”
“如果案子告破,不知可否将金生的尸骨还给我。”阿敏惨笑道,“我知道,我的时日也已经无多,等我死了以后,就劳烦梅香将我们姐弟俩的尸骨埋在一处,这些年的日子,已经是白捡的一般,我无怨无悔。”
梅香恨得直跺脚,她面冷心热,听不得当面说到死字,几乎要扑到沈念一面前质问:“这位大人既然是大理寺的大官,怎么人都被杀了,还在这里问东问西,不去抓那凶手,大理寺就是这样子办案的嘛!”
“梅香,你不要这样。”阿敏从身后扯住她的衣服,“大人方才说,杀金生的人是为了拿取他随身所带之物,可是他随身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留在我这里了。”
“不,重要的未必是银钱。”沈念一沉声道,“你们再细想一下,他可曾提及军中之事,可曾说到为什么会回到天都。”
既然,金生卖了马,又做出那样一副姿态,想必是心中有数,已经抱了必死的念头,难道说,他知道有人要杀他,知道那个人就在大理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