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知道,他退一步,皇上必然再进一步,如果他的背后是一堵墙,那么他还另择其路,但是,他的背后是他心仪的女子,所以,他必然只能站定双脚,不再挪移。
“皇上,傅仁翟的案子确实有待商榷。”
“寡人的话,都需要质疑?”
“皇上,微臣返回朝野时,皇上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微臣谨记在心。”沈念一面容肃然,当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皇上脸上微有动容,却听得外头的珠帘一阵噼啪乱响,有人闯了进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寅迄来势汹汹,一把挥开想要挡着他前行的莫公公:“父皇,父皇为什么收了儿臣才买来的两匹好马,这又不曾犯了规矩,儿臣委实不明白!”
沈念一站在正中央,不进不退,不卑不亢。
皇上怒视寅迄,一掌击在面前的案几上,呵斥道:“寡人在与沈爱卿谈正事,这就是你为人臣,为人子的规矩不成!”
要是换做别的皇子,早就战战兢兢的退下去了,偏偏寅迄就是那不肯低头的倔强性子,不依不饶道:“父皇,那两匹马都是儿臣的心爱之物,请父皇口谕,放其归家。”
皇上听得此言,不怒反笑道:“这两匹马是从何而来,你先同寡人明说。”
“那是儿臣托了朋友,千里迢迢送来的。”寅迄朗声道。
“朋友,好一个朋友。”皇上眯着眼继续笑道,笑意冷冷,“你的朋友身上如何都带着盖有邻国玉玺的书信?”
寅迄睁大了眼,仿佛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是,他们虽说不是天朝人,却也是儿臣的好友。”
沈念一从旁而望,寅迄的样子不像是伪装,而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送来那两匹好马的邻国人,怕已经被确认为细作,别说是马了,人都给关押起来,寅迄不知所错,还敢巴巴的冲到皇上面前来伦理,连他都忍不住要佩服六皇子的胆量。
“那两匹马,你不用再惦记,寡人已经下令宰杀了。”皇上没好气的说道。
寅迄顿时瞪大了眼:“父皇,牲畜何罪之有!”
“六皇子,别再说了。”莫公公给沈念一赶紧的使眼色,“沈大人,还不将六皇子带出去,皇上这样做都是为了六皇子好。”
“父皇杀了我的马,却又说是为了我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寅迄的手臂被沈念一搭住,就挣扎不脱,他知道沈念一手底的力道极有分寸,绝对不会伤害到他,甩了几次也没有甩开,立时叫嚷道,“沈念一,你管你大理寺的事情,如何又来宫里管我的闲事!”
沈念一自然不会笨到在皇上面前与六皇子辩嘴,寅迄见他没有接招,声音更大了:“你就是赶着看我的笑话,父皇,儿臣没有做错事情。”
“闭嘴!”皇上怒喝道,被寅迄这样一搅合,话语中却是有所退让,沈念一的性子,他很清楚,要是真的逼得太紧,也甚是无趣,“沈少卿,今日之事,寡人会再考虑一下你的建议,或许还有可行之处,至于孙家,寡人暂时还不会去动,不过是个殷商之家,不上台面。”
“父皇,我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每次同沈念一说话都好声好气的,同我就是训斥不断,他是不是父皇的私生子!”
“速速将这个忤逆子给寡人叉出去,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命他在府邸禁足,没有寡人的口谕,不许跨出府邸半步。”皇上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再稍许紧逼,就能将沈念一心中的底线往下扯出个大口子,结果被寅迄一吵一闹的,紧迫的氛围一扫而光,再要让沈念一重新产生危机感而稍许妥协,谈何容易。
“令大理寺沈少卿派人监督,他要是胆敢违令,另行严惩!”皇上高声道。
“父皇,我不服气,我不服气。”寅迄几乎是被沈念一一路拉扯着出去,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他的双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就像个顽劣的孩子,不服长辈的管教,拼命想要从沈念一手底逃出来,
“沈爱卿堵了他的嘴,免得寡人听他呱噪就头痛不已。”皇上的声音又惊又怒,“扔出宫去,扔出宫去。”
沈念一一路拖着寅迄,任凭对方使出百般解数,就是没有松开五指,寅迄的武功与他所差甚远,要抓紧不放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寅迄被拖出房门以后,反而安静了,大概是明白做什么都是徒劳,沈念一就是他的克星。
沈念一抬起头,见着莫公公站在原地,正静静看着他们两个,一直到他们走到拐角处,才看不到那双眼睛。
“沈大人,皇上说了,将六皇子送回府邸,请再将案情捋顺查明,莫要耽误。”莫公公的尖细嗓子,透过长廊传过来。
“微臣领命。”沈念一刻板的吐出这四个字来,一步一步走下高高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