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青连连点头:“是,沈大人的命令,我一定做到。”
“如果你回去发现,搜捕行动已经开始,那么就算是同胡知县,同你的亲舅舅撕破脸皮,你也要拦截住,否则的话,出了岔子,你们甥舅两罪并罚,到时候别怪我重责。”沈念一按照原先的安排,带着霍永阳的那辆马车走,他翻身上马,探出手来给孙世宁,“上来。”
孙世宁的指尖才搭到他的,身子一轻,凌空而起,稳稳落在马背上,他依然执君子之礼,两人的座位之间隔了几寸的空隙,这样短的时间,一连串的变故,又是打打杀杀,又是何家的遗孤,孙世宁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然而一旦靠近了沈念一都身边,他身上镇定的气场顿时感染了她,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丘成,诸葛,仔细些,我们先行一步。”沈念一拉直马缰,石老三忽然跳起身,定然要紧随在其后,说是要为自己那几个弟兄将功折罪,他没有反对,示意其跟在后面,他从大理寺统共带了三个人过来,本以为可以随时调用知县手底下的人,如今看来,虽然诸葛青口口声声胡知县无辜,难免已经生了嫌隙,必须要更加小心,才不会被人有机可乘。
毕竟是同乘一骑,就算沈念一再守规矩,孙世宁依然能够听到他宁和的呼吸声,微热地落在她的耳廓边缘,她觉着那个位置慢慢地跟着热起来,幸好她是背对着他,否则此时此刻她的脸色一定很尴尬,要紧的事务一大堆,她却在想着儿女情长之事。
“我有些后悔了。”沈念一的声音很低,却分明。
孙世宁一惊,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
“何家一夜之间被灭门,我已经知道是件棘手的案子,对手不但凶残还狡诈,我后悔将你从太平的天都带过来,带到最危险的边缘地带。”沈念一说的极其冷静,只有孙世宁能够听到他喉底的一丝犹疑,“如果我现在让人送你回天都,不知是否来得及?”
“你当日为何要带我来陵县?”孙世宁整个人迎着风,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我以为你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沈念一低声回答。
孙世宁的视线落下,落在他拉紧缰绳的手背处,很明显,他在紧张,让一向镇定的沈少卿紧张,她的胸口有股暖暖的热流,在原地循环着流淌起来:“你说的没有错,我也觉得是这样。”
沈念一怔住,毕竟是做大事的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好,你能这样信任我,我自然是不能辜负你的。”
孙世宁想一想,讲自己的手心,贴在他的手背上面,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她能感受到相触的皮肤处骤然绷紧,又很快放松开来,如果面对面时,她绝对没有这样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举止,然而这一刻,她很想这样做,甚至有些不知羞耻地想过,她渴望碰触到他,渴望两个人有旁人不能比拟的亲昵。
沈念一在下马的时候,双眸都明亮若星,孙世宁偷偷看过一眼,就不敢将视线停留,她将目光转过去些,顿时看到了何家被烧毁的祖宅,不禁张大了嘴巴,有些惊恐。
以前,孙世宁也曾经见过火灾,在乡下的时候,很多人家前院都堆着柴草垛,不知是谁一不留神,溅了火星在上面,柴草干燥,很快烧得有一人多高,热气仿佛是成卷的浪,一波一波朝着靠近想要救火的人身上****而来。
救火的人在大声叫嚷,失火的人家却在失声痛哭,期间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家犬的吠声,孙世宁在原地居然没有站稳,往后连着退了两步。
印象中再凄惨的记忆也比不上眼前的场景,本来偌大的庭院楼台被烧得焦黑一片,还没进院门,台阶的石板上,一沓一沓赤褐色的痕迹,更加令人触目心惊。
“这里曾经有大量的血迹。”齐河在唐楚柔的搀扶下,走出马车,跟在后面说道,“怕是不止两三个人,尸体已经被搬走,不过这几个人还算幸运,因为火势被隔着一道院门,没有将他们的尸体烧得蜷缩成团,无法辨认。”
孙世宁听了齐河的话,喉底发酸,险些想就此止步,不再往前,沈念一走在她前面,却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阿阳,你在门口守着,我们进去看一看,不会太费时间。”
“本来留下的痕迹应该更多些,不过才下的那场冰雹,又将现场破坏了一次,尸体是前面就都搬走的,搬运的时候,至少有三十多个衙役蹲在墙角吐个不停,连两个新入行的仵作都吃不消了。”齐河赞许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孙世宁,“孙姑娘倒是有些胆量的女子,要是早些遇到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
孙世宁苦笑一声,她是不敢开口,否则生怕做出难堪的举动,所以紧紧闭着嘴,真恨不得将鼻子都给堵住,已经案发数日,又经过了冰雹雨的洗刷,然而一跨进院门,空气里有股腥臭的味道,让人闻到牙根都发痛。
再联系着齐仵作的话来想,这股味道必然是大量尸体被火势焚烧后遗留下来的尸臭味,孙世宁咬着牙关,撑住没有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