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三眼前一黑,差些摔下去,以为是自己耳朵听岔了,指着门口的白灯笼又问,到底是做谁的丧事,老者抹着眼泪说,就是在给月娥做头七。
他连问带猜的,方才明白月娥嫁过去以后,日子过得不好,才三个月已经又有两房妾室进门,她没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男人,说变心就变心,三个女人同在屋檐下,她娘家美人扶持,长得也不过一般,根本比不过两个小妾,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在丈夫回来时,堵着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如果已经无心,可以不用履行婚约,既然成了亲,又为什么不能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丈夫上下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破旧的家什,嘴角往下弯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冯月娥扯着他的衣袖,不,她不明白,她想要一个说法,能够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这样的命运,丈夫拂开她的手,说得咬牙切齿,但凡他早几个月听到她与山贼有染的真相,肯定不会娶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进门,她拼命地否认,说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对不起夫家的事情。
她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因为太使劲,小手指喀嚓一声被拗断,她不觉得疼,只是心口一寸寸结了冰碴。
自从将话说破,冯月娥的日子越来越越艰难,丈夫对她非打即骂,她被迫从主屋搬出来,住到侧院。再过了两个月,再被迁出来,赶到了后院,地方狭小,只有一个丫环在面前,也不顶事,她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不以七出之罪休她回家,身上的伤痕越来越明显,她不敢回家,只怕老父亲见到会难受。
终于有一次,丈夫在喝醉酒后,非但逼迫她****,又将她的两根肋骨给硬生生地打断,她没有哭,像个蜡像人一样,任由大夫来为她接骨。她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半天,想着丈夫的那些话,她对那个山贼是不是真的有了感情,如果当时,她选择留在山上,会不会比现在要开心一点。
肋骨的伤势还没有长好,又吃了狠狠一顿皮鞭,她平躺在床上的夜晚,忽然觉得很累,累得再也不想睁开眼,再也不想看到丈夫的脸,她摸到手上的金戒指,放到嘴里,艰难的一点一点吞咽下去,金子从她的喉咙往下,钻进肚子里,她足足痛了半宿,滚了半宿,没有个人过来多看一眼。
冯老头双拳紧握住告诉石老三,月娥死的时候,腹中还有了那个混账的骨肉,两个月大的身孕随着一起去了,夫家起先还不肯交出尸首,他差些要报官验尸,那人才松了口,让他在约定上按了手印,尸首领走,两家再无瓜葛,才将月娥用板车拖了回来。
月娥的尸体遍体鳞伤,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冯老头将她在家安置了两天,买了口棺材,送她落葬,要是石老三早一天来,应该还能见着最后一面,他叹着气说完,才发现石老三面容扭曲,双目赤红,才想要细问,石老三扔下褡裢,吼了一声,扭头就跑,追都追不上。
“后来呢,后来石老三去替月娥报仇了吗?”孙世宁听到这里,才出声询问。
“那个夫家在七天后,遭遇了一场大火,火势很猛,烧得半边天都红了。”沈念一说道,“有个人在火灾过后,昏厥在火场边,被官府的人认出,正是附近的山贼头子,所以将他关入大牢,又将纵火的罪名也按在他头上,判了他个死罪。”
“不,不是石老三做的。”孙世宁脱口而出。
“怎么,你听了前面的故事,依然觉得不是他做的?”沈念一轻声说道。
“是的,我觉得冯月娥改变了他许多,就算他是一时意气想问她报仇,那么按照他的脾气,怕是会拿着刀直接找到那个男人,一命抵一命,他不会纵火,不会伤害无辜,他在火场附近被发现一定是另有原因的。”孙世宁抬起眼来,看着沈念一,“而且这个案子最终是经过你的手,如果他真的杀了人,就算他是情有可原,你也不会将他放行,因为你是大理寺的沈少卿,沈大人,绝对不会放走一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