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他是不是让你去做苦工,让人累得这样?”
“是,是苦工。”她唇角微扬,“在停尸房待了大半夜,臭死人。”
寅迄的五官僵硬着,他只以为她不喜他的问题,所以故意用难听的话来堵着,不肯说就不说,为什么又要骗他,以为他是三岁孩子,孤男寡女的大好时光,平白无故送给停尸房?谁会信,谁会相信!
然而,他喜欢身后马背上那个女子的容貌长相,看着十分熨帖舒服,所以他决定不主动去揭穿她,如果他假装都相信的话,她或许会更加友善。
踏雪走得很稳,节奏令人昏昏欲睡,寅迄知道孙府在哪里,他不会走错路,到了孙家,他都没有造次,很客气地唤醒她,孙世宁睡得不算沉,其实踏雪一停下来,她就醒了,下马的时候,她正色道:“请六皇子答应我一件事情。”
“不用那么客气。”寅迄想,她会提出什么请求?
“进了我家的大门,我不能唤你六皇子,也请你莫要在我家人面前露出端倪。”她认识一个大理寺少卿,已经让薛氏冷嘲热讽不断,要是知道寅迄的真实身份,怕是,怕是能将世盈用红绸子扎成个蝉蛹,当着面送上去。
“那也好,你可以唤我六哥。”寅迄说得大言不惭,笑着上前去拍门,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我喊你大妹。”
孙世宁尝试着动动嘴皮子,这样喊,倒也不算太别扭,也就默认了。
薛氏果然没有放她过门,这边看门的迎了她进去,那边就见到薛如静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天三更半夜同野男人外出,厮混到白天才回来,别以为家里人都是瞎子聋子,别以为街里街坊的嘴巴都是吃干饭的,你爹死得早,你又没有娘教,你自己不要脸也便罢了,别连累了你妹妹的好名声,她清清白白一个人,为什么就让你这个小****给捎带坏了,你要是真想找男人,就从孙家搬出去,断了这边的亲情,以后,你便是爬十个八个男人的床,自也没有人来管你,大家图个清静干净!”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比停尸房里的尸臭还恶心人,孙世宁知道她一直在寻机会闹起来,没想到她当着家中下人,弟妹的面,将自己一踩再踩,没入泥潭不能出头不罢休,那种慵懒想要眯眼入睡的情绪顿时荡然无存:“二娘,不是眼见为实的,不要信口开河。”
“你还理直气壮了,那么我问问你,你大半夜从屋子里跑了,是同谁在一起,你莫要说你是自己爬墙出去的,我料准了你也没有那个能耐!”薛如静就听到下人在说,昨晚大屋闹鬼,有人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她并不笨,立即想到那个应该是少卿沈大人,那不是鬼影绰绰,而是身怀武功,她就专等着孙世宁回来,来个出其不意,当头泼一盆脏水,从头淋到脚,洗都洗不干净,好出了心头的那口恶气。
但是,薛氏没有算到,今日随继女回来的人不是沈念一,而是脾气活脱脱像点燃炮仗的寅迄,他听到一半,眉毛都快竖直了,碍于进门时,孙世宁话中有话,让他务必掩饰身份,才忍了又忍,等面对面对着薛氏那得意非凡的神情,根本不能再控制自己情绪,他几乎没有多想,已经一掌挥了过去。
“六哥!”孙世宁心中固然气得不轻,却知道寅迄会武功,还绝非是花拳绣腿的那种,这一章要是劈实了,薛氏就此能躺在床上度过下半生。
掌风如刀,没有劈中薛氏的脸面,而是落在她身边的树干上,听得喀嚓作响,儿臂粗细的树干从中折断,枝叶狼狈落了一地。
孙世宁轻吁出一口气,薛氏却是吓得脸无人色,站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不会再动,恶人最怕恶人磨,她敢找继女吵骂,便是知道世宁要脸面,还顾忌着弟妹,定然会礼让三分,但是这个野汉是从哪里而来,不声不响,直接想要杀人,她只要再往右站半尺,这会儿脑袋上怕是已经被个西瓜似的劈开。
“你,你……”她指着寅迄,牙齿咯咯作响。
“你什么,给我滚,下次再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让我听见,这一掌绝对不会劈中树干,直接朝你脑门心!”寅迄横眉竖眼地恐吓她。
薛氏连下人都不敢吱唤,逃命似的转身就跑,孙家的下人几斤几两,她心知肚明,一拥而上都制不住这个野汉,还是保命最重要。
世盈没有心思来看这种闹剧,她自己都担心被母亲发现端倪,只有世天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奶娘脸色发白要拖开他,还舍不得离开,寅迄冲他挑高一道眉,缓缓将手举起。
世天哇地一声惊呼,抱着头往奶娘怀中钻,直接被吓得大哭起来,寅迄见此景象,还哈哈大笑,孙世宁没好气地走到他身后,就差给他一脚,这个闯祸胚,她长八只手都拦不住,这下可好,除去了她勾搭大理寺少卿的罪名之外,又多添了一条,携带壮汉归家,威胁继母幼弟,不孝的恶名,风一吹,能吹出三百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