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在旁边安静地都听完了,才小心地问道:“我屋子里的那个人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他也是赶得巧,用死人换了一笔钱。”沈念一定睛看着她,“方才,你可吓到了?”
孙世宁点点头,任凭是谁见到这样的场面都不会安心,更何况是认识的人。
“如果让你判断,你觉得杀人者是谁派遣来的?”
“肯定不会是孙二夫人。”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话,孙世宁想都没有想。
“哦,为什么这样说,不是应该她的嫌疑最大吗?”
“如果,她有这样的本事,就不用废这样大的周折,弄个死人在我身边,直接也一箭刺死我岂非干脆。”
沈念一沉默片刻,随即笑开来,笑容仿佛是一颗很小的石子落入湖心,微微荡漾开来,波纹清泠而优美:“胡三死了,还有一个人可以指认孙二夫人是整个栽赃嫁祸的主使,你说,我们要是这个时候去孙府,丁香会不会在?”
孙世宁的肩膀往后缩了一下,丘成进来,用帕子将从尸体上取下的凶器擦拭干净,送过来:“大人看了此物,一定会觉得更加有趣。”
沈念一接过小箭,食指在箭尾处一抹,了然于心:“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件家事民案,居然一波三折,连他们也出来插手了,到底是胡三不简单,还是整件案子不简单,还真不好说了,去查,去将孙二夫人的身家背景细查,天亮之前,给我报来。”
丘成马不停蹄地走了,沈念一给自己斟茶,慢条斯理地喝着问道:“你困不困?”
孙世宁一路从死牢出来,客栈接受考验,又被提着来了小院,亲眼见一场杀人过程,便是这会儿给她最暖和的被子,最柔软的枕头,她也定然是睁着眼无法入睡的,一闭眼就能见到胡总管张着嘴的死相,怎么睡!
所以,她摇了摇头道:“不困,一点都不困。”
“如果孙二夫人的身世背景查下来没事的话,案子可以直接了了。”沈念一低声说道。
停在孙世宁的耳中,好似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要捉拿到凶手才可以断案。”
“凶手已经知道了。”沈念一的手中依然捏着那支小箭,孙世宁的目光落下来,再看看他,他点了点头道,“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当然不懂这些,这支小箭有些来历,也有出处,既然对方用它来杀人行凶,便是将事情大包大揽过去了。”
“那么,凶手还抓不抓?”她还牢牢记得他说过,要抓到真正的凶手才能为她洗清冤情的。
“凶手当然要抓,不过抓得到抓不到又另当别论。”沈念一的剑眉轻蹙,顺着孙世宁的视线一看。顿时猜想到她的心思,“你在想,大理寺不是本朝最厉害的地方,可惜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些人,你知道他坏,你却没办法将其一网打尽。”
孙世宁听不太懂,却紧闭嘴巴,没有再多问话,其中有一句,她听得明白,她是一个平头百姓,如果连大理寺都管不得的人与事,那么她最好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否则弄得像胡三这样的下场,委实很难看。
这样的一夜,居然如同细水长流,过得很快,窗外的天色从暗蓝一点一点转成鱼肚白。
丘成披着露水回来,手中是厚厚成册的案卷,沈念一接过先翻了翻首页,又看看最后,抬起眼来时,孙世宁的心咯噔一下,不过他很快又低下头去,边翻边看,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尽数看完:“孙二夫人同那里应该毫无瓜葛,那么胡三的死因,只是因为沾染过那个柯永桩了。”
孙世宁的眼角一跳,在府衙的案卷中,她才是杀死柯永桩的真凶,是不是接下来就会轮到她送命了。
“要是这个案子到此结束,那就成了又一桩悬案,一桩明明知道凶手,却不能擒获的悬案。”沈念一将案卷合起,闭目凝神,再睁开眼时,眼底又是澄清一片的波光,“这样的话,最得意的人怕是府尹闵大人,完全可以将误判之责推得一干二净,真是白白便宜了他。”
孙世宁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却听不明白:“大人的意思是,杀人者不能绳之以法,而我同样能够洗刷冤屈?”
“走吧,我们一起去府衙,将你的案子给消了,然后……”这一句意味深长,沈念一似笑非笑道,“然后,我会亲自送你回孙家,将你我之间的那点小事情一并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