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李文藻已然是眉目飞扬,须髯飘拂,说得唾沫飞溅:“老夫本来以为,林县尊你既是翰林出身,又好歹在京师混过这么久,总该是个聪明人。先前就算有些呆气,来着山yin县吃过那般猾吏的苦头,也该明白了。没想到,你实在令老夫失望!”
林养谦见李文藻步步紧逼,却也不再似先前恭顺,冷冷道:“下官才疏学浅,难免贻笑大方。却不知那处办的不妥,违了天家恩顾,坏了大明律法,害了县中百姓?老大人自可一一指点。”
李文藻道:“嘿嘿,你倒会说。那ri老夫既然告诉了你徐海率众潜入,图谋不轨,这般杀人无穷的倭寇,还客气什么?你就该火攻乱箭,断送了徐海等人xing命,杀个一干二净。谁让你抓什么活的,添了无数麻烦。到了监牢之中,要谋死一个人,又费的了什么力气?可你却为了什么清名声望,偏要把他明正典刑,又是布告郡內,又是上书请旨。对监狱倒是严防死守,反倒怕人谋害徐海,还给他吃喝疗伤。结果养虎为害,反吃严鸿救走。林县尊,你倒是好算计哉。”
林养谦听到这个,倒是无言以对,低头道:“此事却是下官无谋,只想公然斩杀倭寇,以儆效尤,使天下激an徒不敢从逆。却未曾想到那严鸿贼子这般狡诈。此番却不能算了。有李老大人主持公道,早晚叫他自食其果!”
李文藻听得连声冷笑:“你倒打得好算盘!徐海的事暂且不论,你居然还认为凭你那一份所谓奏折,你那几个同年,能让严鸿去职?你算什么东西?那严鸿不但背后有严嵩、陆炳撑腰,而且本人行事貌似荒唐,实则颇有机谋。连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奈何不了他,何况是你?林养谦,你时至今ri,依然如在梦中,自以为智珠在握,其实是个没用的庸才!”
林养谦见李文藻已然撕破面皮大骂,待要寻机还口,却见李文藻又露出个yin险的笑容道:“林县尊,单凭你这份奏折,你那几个同年,说实在话,什么用都没有。老夫今天叫你去严鸿客栈里寻事,琢磨的只是一个说法。那严鸿为了包庇倭寇,殴打山yin正堂,这事却做得好文章。只是要做成这文章,你这奏折虽然也有些用,却还欠缺些分量。这里面要添加的,那就是一条人命!”
林养谦终究不是笨蛋,此时见李文藻凶相毕露,那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大惊道:“李文藻!我乃堂堂朝廷命官,你们难道敢……”
李文藻拿起一旁的茶碗,轻轻用碗盖打着碗里的茶叶浮沫道:“朝廷命官?那王运来莫非就不是朝廷命官?你就去与他泉下继续争斗好了。你喊吧,你这内衙之中,莫非还真以为有你自己的人么?”
林养谦怒目圆睁,叫声:“老贼,我与你拼个死活!”将袖子一甩,便要冲上去玩命。但他身形刚动,那个矮壮的汉子早已移步近前,重重一肘击打在林养谦背心,又是一掌拍在他后脑上。林养谦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林知县上吊自尽!这个消息在次ri早上,就传遍了整个绍兴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可跟前些天贪污事发,畏罪自杀的王运来不一样。他乃是堂堂七品正堂,翰林进士。林养谦到任以来,官声不错,由于府里免了他的常例上缴,又肯拿钱贴补他的亏空,他就不让衙役征收百姓的陋规、常例。这算是最实际的惠民政策,老百姓自然念他的恩德。
如今这么一个清官,竟然上吊了。这个消息简直算的上是超级炸弹。更别说在府里来人验看时,县令的爱妾洪姨娘拿了一封老爷的绝笔出来。上面的内容老百姓自然无从得知,可是很快据说就有消息灵通的人,查到了绝笔内容,乃是因为林县尊为了国法体制,前去客栈索要倭酋徐海未果,反被锦衣卫五品千户严鸿殴打。回来后,悲愤交集,自觉无颜面生于世上,愤而悬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