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的脸就跟晴雨表一样,先看着皇帝读奏章面带笑容,就跟有人拿刀子割他小jj一样难受。跟着看嘉靖皇帝龙颜变色,心头又是一喜。难不成,这次却是陆炳看走了眼,甚或要故意害了严鸿?瞅皇上的表情,多半是这份奏折里,写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惹得天家发怒。最近天家正为修塌城门的事情心情不好,赵文华半个脑袋已经搁在案板上了,如果能再借题发挥,将严鸿治罪,倒是可以打一打严家的气焰。
却见陆炳仍旧拿起奏折,二次双手递到嘉靖面前道:“陛下,这厮奏章中的深意,非陛下不能看出。”
放眼国朝上下,数万文武之中,有这份胆量的除了陆文孚以外,怕是也没有几个人了。那此刻尚名不见经传的海瑞,或许有这份胆量,但嘉靖绝不会给他说这句话的机会。眼下,陆炳这般说,嘉靖皇帝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这位异姓手足是在公开讽刺自己,或是恃宠生骄。
出于对陆炳的信任,他接过奏折,二次翻看。这一遍,脸上神情依旧有些难看。只是看着看着,脸色却又渐渐放平。看完之后,嘉靖天子先是冷笑一声,又轻轻叹息一声:“这顽劣鼠辈,倒还自圆其说。”
陆炳道:“皇兄明鉴,以臣弟看来,这严鸿小子无知,言语举动颇有些冒失,但是一颗忠君之心,却是不假。至于这徐海么,本是个杀千刀的倭寇,就算真投顺天朝,杀他也如同杀一条狗。而严鸿之所以敢为徐海讨赦,想来便是臣弟以前和皇兄所说过的,这厮恋上了山东女盗孙氏。他八成是怕斩了徐海,孙氏也难以赦免,所以才狗胆包天,上了这道奏折,想借招安徐海之机,定下先例,为曰后招安女盗孙氏张本。”
嘉靖听到这八卦消息,却是哈哈大笑:“好,好一个行事荒唐的纨绔小子。莫非要朕为了他这花花肠子,就赦免一个罪该万死的倭寇?这小子当真是个胡闹的主,为了个女人就连命都不要,什么都敢做。真想要什么招安旨意,让严惟中来求朕就是,难道这个面子还能不给他?”
陆炳道:“皇兄明察秋毫,严鸿这厮那点心眼,如何瞒得过?这行事荒唐四字评价,真乃字字珠玑。不过这厮倒有一样长处,既然一心为娶山贼办徐海招安,他便把这江南的民情倭情,都摸了个透彻。而奏折中说的这几句话,在臣弟看来,他却是发自本心。此外,这厮在严府曾执掌生意,可谓是个一等一的钻钱眼的俗人。”
嘉靖听他这么一说,又把奏折中那几句看了一看,这才笑道:“这份奏折的文字,却似出自女人之手。真不知这厮要招惹多少风流债才肯是个头。”
陆炳起身拜道:“皇兄慧目如神,这封奏折,以臣弟所知,十中有九乃是那倭寇徐海之妻王翠翘的手笔。传闻这王翠翘不仅姿容美貌,而且知书达礼。徐海本次上岸投降官兵,便是她苦劝的结果。而她为了救徐海,也是奔波往返,许多甘苦。”
嘉靖皇帝听说此事,又轻轻叹息一声,转头看了看黄锦道:“黄伴,且把这份奏折誊抄多份,发放百官,让他们上本议此事。”
自嘉靖十八年后,这位老皇爷基本已经不上朝了,处理国事全靠奏折。因此这次的事,他也没打算和文武百官面谈,不然一群乌鸦呱呱呱,吵得人心烦。相对来说,还是让大家用上奏折的方式发表对此事的看法比较好,爱看就看,不爱看就不看,看过忘了还能重看一遍。
当黄锦拿到这份奏折去给手下誊抄时,自己顺便看了一遍,不由心中大震,心想严鸿这厮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公然给倭寇说话。这样的奏折若是换个旁人上,恐怕此时早就交由锦衣卫拿入诏狱,穷究其罪了。可是后来,怎么陛下又有点转怒为喜的架势?黄锦一时却未参详明白。
倒是秉笔太监冯保,在最初誊抄时,脸色也是难看的很。作为一个阉人,或许在很多地方他们显的偏激,但是对于恩仇看的却也极重。严鸿当初救了他的侄儿冯孝先,这就是他冯家的恩人,冯保自然而然把严鸿看做了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