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成立定了看着他们,笑道:“你们别光站着和我说‘好’,关键是要扎扎实实地做到。兵器要保养好,军中风貌也要做好,象这种铺盖被褥胡乱堆叠,裤子衣裳扔得满地满铺到处都是的事情,也不许再发生。不然的话——下回我再来上寨,要是再看见这生了锈的刀枪,再看见这落着灰的架子,营房里再乱得一塌糊涂,你们一个个都要小心你们的屁股。”
听他的警告里已经带出两分玩笑,几个军官就知道今天这事不会再起什么风浪,心头一松,各人的神色也轻快起来。上寨指挥带头保证,要是下回商成过来时还发现这些问题,他也自己去领五皮鞭——不,领五十皮鞭!
商成道:“我不来,军寨里也不能再有这些事情。当兵就得有个当兵的模样。”又说道,“还有个事情,你们必须立刻去安排——前面四个烽火台的给养,要尽快组织人送上去!要挑最好的粮食,挑最好的被服,挑最信得过的人,用最快的速度送上去!”
上寨指挥收起笑容说:“我马上就去布置。”
商成叫住他,再吩咐道:“让钱老三带人去!”
上寨指挥楞楞地望着,一时摸不清商成的意思,不知道这命令该不该遵从,又该不该为钱老三辩护推托。毕竟这是桩不讨好的苦差事,四个烽火台都扎在山沟沟里,最远的离寨子能有六十里路,这天气道路又不好,来回跑一趟连个新年都过不上……觑商成的脸色,又不象是说笑,赶紧说:“好,就让他带队。”说着话就带着文书去了。
商成这才转脸朝营房最里面那个外族边兵打招呼:“苏扎,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屋子里剩下的两个军官还有田小五都是一怔,一同吃惊地望着那个叫苏扎的家伙。这个突竭茨人是钱老三带来上寨的,可钱老三平日里对他也没什么照顾,看见他被其他边军欺负也不替他出头,日子长了,人们还只当他只是恰巧和钱老三走到一路——哪知道他竟然和商成也认识……
苏扎听商成唤他,直起身挺胸握拳先行个军礼,看商成还了个礼,才用他那特有的平直腔调说:“禀告大人!大人并没有问我话。”
商成一笑,招手让他走近,问道:“在军寨里呆得还习惯不?”
苏扎大声说:“禀告大人,习惯!”
“他们没欺负你吧?”
苏扎昂着头道:“禀告大人:没有人欺负我。”
商成听他说得毫不迟疑,倒先笑了,说道:“你这就是说谎话了。你虽然入了我们大赵的户籍,可毕竟有个突竭茨出身,军旅中又是最团结最排外的地方,你一个新入籍的小兵,不受欺负怎么可能。”他摆手不要苏扎辩解,继续说道,“看你住的铺就知道了,这屋子里空余出来的铺位还有十好几个,你却谁在最里面的阴暗潮湿角落里,还说没人欺负你?”
苏扎绷着面孔,一双眼角发红的眼睛直盯着房梁,大声坚持道:“禀告大人:是我自己要求那个铺位的!大家待我都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商成的目光上下审视他好几眼,抿着嘴唇点点头:“那就好。”走两步站定,目光炯炯逼视着他,沉着声气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是我让钱老三不要维护你的?”
“不知道。”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不让钱老三维护你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是个突竭茨人。”
“……”
“你虽然入了大赵的籍,可在别人眼里,你还是个突竭茨人;你要想别人认同你,把你当做战场可以托付生死的弟兄,你就得比别人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罪,直到别人想到你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再是你的出身,不再是你的过去,而是想到你这个人,想到你是个可以信赖的战友,那时候别人就会真正地信任你,尊敬你!你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赵边军!”
“……”
“钱哨长就要去为烽火台送给养,你也去,哪怕是爬,你也必须把给养给我送上去!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是!”
商成离开营房的时候,把田小五扯到一边,说:“我明天就要回中寨,你晚点过来一趟,把你在卫军里的遭遇里详细说一遍;我找个人记录下来,你再画个押。回头我把你的事情传文去行营知兵科,看能不能替你寻回公道。”
讨回公道,这原本是田小五梦寐以求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到商成的话,他却半分的喜悦兴奋心情都没有。他唆着嘴唇望着空荡荡的校场,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也要去给烽火台送给养。和尚大哥,你就帮我这个忙,让钱哨长把我编进送给养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