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扎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我想要加入边军。”
这话一说,几个军官连带赵石头齐齐怒视着苏扎,包坎刚要出声呵斥,商成已经爽快地答应:“行!不过马直边军是我大赵的精锐,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地方,你想当个边军,就得拿出点本事给我看看。你真要是能立功劳,别说加入边军落下户籍,就是升官晋职也不是难事!”说完就再不理会脸胀得通红的苏扎,转过身问钱老三,“我要的棉袄清水都找齐没有?”
钱老三把手里拎着的七八个葫芦提起来给商成看,又指着两个抱着棉袍的边兵说道:“袄子尽够,清水没剩多少,寻半天才凑出这几壶。”商成望一眼葫芦,心头默算一下,有些失望再看那几件棉袄子,都是血迹斑斑线崩布断,显然是从死人身上临时扒下来的物事。因说道说:“袄子够了,就是水太少,不过眼下只能将就了。”又对孙仲山金喜说道,“这里的事情就拜托两位了——咱们以举旗为号,你们整顿队伍,我那边就动手。得手就不说了;若是我失手回不来,这里的事就全部委托孙哨了。”伸手拔出孙仲山的腰刀,抬起右胳膊在胸口上一碰,和两个哨长互致个军礼,就带着钱老三一伙人离开,借着地形掩护绕个大圈子,静悄悄地摸到一片桃话林的边缘。
这里离度家店只有两百步不到的距离,借着枝杈掩护蹲在光秃秃的桃树下,能清楚地瞧见寨墙上四个来回走动的土匪身影。转脸朝过来的路看,边军在孙仲山指挥下开始列队,红色小令旗竖立着一挥,几十个边军齐齐举盾护胸腰刀出鞘,旗帜再一挥一指接连抖三下,随着一声口令,列成三排的边军便前进三步。
看见边军整队,度家店寨墙上立刻响起凄厉的木哨声,转眼间墙头上就站起一排人,恍恍惚惚似乎还有箭簇的白羽在空中一闪而过。隔得远,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箭枝,也不知道边军里有没有人受伤。接着又似乎听见寨墙上有人在吼叫怒骂,也是呜呜噎噎辩不清楚。
商成看对面寨墙上的土匪少了两个,伸手打个手势,轻声说:“该我们上了。都学我的样,再裹件袍子,把水洒在袍子上。”伸手接过一件大号的袍子穿身上,使劲系上褡扣,拿了葫芦就把水浇在肩膀胸口。石头和包坎跟他的时间久,想都不想就学着他的样子裹上件棉袍,揭开葫芦盖就朝自己身上洒水。苏扎身材魁梧,带来的棉袍里再找不出一件合适的,执着葫芦一咬牙,就把水尽洒在自己的老羊皮袄子上。钱老三和两个边兵却都是傻眼出楞,穿了袍子却没洒水,拿着葫芦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长官在发什么疯。葫芦里的凉水顷刻间就浸透商成两重棉袄,冷冰冰的寒气激得他浑身一个颤栗,刹那间心空智明,一把挽起插在树干后硬泥地上的腰刀,说一声“跟我上”,猫着腰就蹿出去。后面几个人也急忙跟上去。
方跑出一半的距离,寨墙上的土匪已经察觉到这一小队边军的动作,只是苦于没有弓箭无法在中途阻止,只能拼命地呼喝示警。
二百步的距离转瞬即到。堪堪跑到寨墙下时,商成放缓了脚步,包坎赵石头越过他奔到墙下,都把刀朝地里一插,同时半蹲半跪面对面矮下身,四手交叉搭臂结个“网”。商成已经跑到,嘴里咬了刀背一脚就踩在“网”中间;石头包坎俩人同时吐了口气,腿脚一使劲登时站起来;商成脚下一蹬,一只手已经攀附住墙头冻得结实的夯土。就在这时,墙头兀地现出个土匪,咬牙切齿就把一杆矛扎下来。
商成左脚在墙上一蹬身体荡开几寸,左手一把叼住矛头略后的地方,用力一拽,那土匪猝不及防之下,上半身都被拽得匍伏下来,要不是商成人在半空中手脚都没个借力的地方,那个土匪只怕当时就要被他摔出寨墙。
土匪额头上青筋崩起,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肉鼓起几条支棱,挣得满脸通红要把枪杆夺回去,两人相持一下商成骤然一松手——那杆矛陡然扬起来,差点划破另一个土匪的脸,骇得那家伙向后猛一跳。夺回武器的土匪也没讨个好,他在墙头上打了半个滚,嘴里哇哇叫着,紧接着就消失在墙后,哎呀叫两声又握着抢探出身来。他大概还想在商成身上戳两个窟窿。
商成抓住机会已经手脚并用攀上墙头,人还站在墙垣上便撩起了腿,照着土匪的面门就是一脚,就听得两声细碎的骨折声和一声惨叫,那土匪丢了矛捂着面门就跪倒在地。另外一个土匪也醒过神,端着矛冲过来,矛尖一挺就扎向商成的胸膛;
商成来不及闪避,挥刀想格开铁制矛头,可一只脚立在墙垣上、身上又披着既湿且重的袄子,身形远不及平时灵活,一刀下去竟然没把矛杆荡开,想后退背后又没有可退的地方,无可奈何只能咬牙硬挺,寒光一闪,刃口磨得雪亮的腰刀就斩向敌人的脖颈,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刀还离着土匪一两尺,矛尖已经递到胸口……
那土匪心头一喜,自以为自己占了先机,哪里料想到矛尖递到商成的胸口就再也扎不进去,惊诧之余凭着手里的感觉,勉强判断出矛尖抵着的似乎不是棉袄,更象是件高级将领才拥有的铁甲。这袄子不象袄子铁甲不象铁甲的东西又软又硬,软得象刚刚出炉的面馍,硬得又堪比铁甲。再想仔细斟酌时,眼角忽然掠过一道寒光,紧接着就觉得颈项旁一凉,顿时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