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张均枼言毕,朱佑樘便一把抢过那休书,道:“这一纸休书能作何用,废后诏书未下,你还是朕的皇后!”
朱佑樘此言颇是急切,言语之间毫无破绽,叫张均枼无话可答,只是顿了顿,方才道:“陛下贵为天子,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既知王法,仍私闯民宅,岂不昏庸!”
“昏庸又如何!”朱佑樘当即接话,一面又极是潇洒的将手中休书丢弃与雪地里,只言道:“为帝昏庸与清廉,不过都是那些文人一念之间做的决定,身后之名,怎及生前的逍遥自在。”
朱佑樘执起她的手,深情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他轻唤道:“枼儿。”
张均枼并未急着挣脱开,这一刻,她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般丝毫不动摇。
“跟我回宫,”他道:“从此我的便是你的,我的江山任你逍遥,我的天下凭你掌控,吕后也好,武唐也罢,只要你愿意,一切皆由你来定。”
她亦凝着他,他那真挚的眼神容不得她再逃避。
可她到底还是不能再次敞开心扉,那日他掐着她的脖子时,那凌厉的目光;他持剑架在她肩上时,那凶狠的眼神;还有她哭得梨花带雨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时,他寒气逼人的眼睛,始终惊触她的心弦。
张均枼终于抽回手,望着他的目中似有一汪寒潭,亦如她离宫那日他看着她时那冰冷的目光。
“我不愿意。”
朱佑樘双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未放下,只是注视她不着痕迹的垂下眼帘。
张均枼眼中已噙着泪花,她强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转身背过朱佑樘,长吁了一口气,冷冷道:“你走吧。”
“但愿此生再不相见,不念彼此,各自安好。”
张均枼言罢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冰冷的脸颊上热泪滚滚,徒留丝丝暖意。
朱佑樘见她已这般决绝,终于收回手,黯然离去。
可张均枼却是后悔了,朱佑樘方才步出宅门,她便回身追了去。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陡然抱住他,趴在他肩头,热泪不止,转瞬间便沾湿了他的衣襟。
朱佑樘起先是一愣,而后自然惊喜不已,亦转身将她揽入怀中,温语道:“我不走。”
张均枼始终是狠不下心肠,她终究是爱他的,即便那份情意曾一度破灭。
她无法忍受一个人孤独终老,至少现在是这样。
雪地紧紧相拥,若在旁人眼中,自然艳羡不已,可在谈一凤眼中,却已然成了锥心之痛,即使,他没有心。
但他不后悔将枼儿的行踪告诉朱佑樘。
喻道纯说过,枼儿是后星转世,乃骑龙抱凤而生,命中注定要母仪天下。
他从不相信所谓前世今生,及那些后星转世的无稽之谈,可他如今终究还是信了。
他信的是,枼儿的眼中,再也不会有他的模样。
他信的是,枼儿的心里,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
他站在雪地里,望着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与旁人缠绵在一起,嘴角竟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意,是苦涩的。
自始至终,他都不过是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