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愣住了,只觉得脑袋乱哄哄的,有种转不过来的感觉。这一天,他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皇帝知道了他和姬辛的事情不说,还要给他赐婚,给他们的儿子赐名,真是太意外了。
卫夙见君情良久不语,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朕就知道,你们肯定是没想过的,也不指望你们了,朕干脆把二小子的名字也给取了吧,省得你们临时再抱佛脚。”
君情总算反应过来,呐呐道:“要是个闺女怎么办?”
卫夙扑哧笑了,随即说道:“就叫姬卉吧,不管是二小子还是二丫头,都能用得上。”
君情再度谢恩,心绪起伏不平,皇帝今天太奇怪了,怪得都有点不像是他了。
卫夙说话算话,没过几日就下了赐婚的旨意。只是赐婚的双方,着实让人惊讶,竟是长宁王和昭阳侯。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是不是听错了,这不可能是真的。
皇帝特意在圣旨里说了,昭阳侯虽然嫁入长宁王府,可他的爵位保留,日后可传给世子。
卫崇荣是听卫昭说起这桩婚事的,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皇帝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乐观了,所以他才急着想要安排好一切。而君情,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他疼爱地最纯粹的孩子了。
正常情况下,亲王郡王这一级别的婚事,程序都是很繁琐的。从赐婚算起,到大婚当日,拖上两三年的大有人在。不过君情和姬辛情况特殊,皇帝要求少府在年内就把他们的婚事办妥。
较之其他人的惊讶或者悲伤,君华无疑是最兴奋的,他先是高兴地告诉卫崇荣,他要当哥哥了,后来又很激动地告诉他,他爹爹要嫁给他父王了,他们全家人从此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长宁王和昭阳侯的婚礼由太子亲自主婚,其规格之高仅亚于当年太子大婚。遗憾的是,笼罩在皇帝病重的阴影下,原本喜庆的婚事,也透出了几分隐约的悲伤的气息。
卫昭基本已经不回王府了,他带着卫崇荣住在永福宫,比住在东宫的太子一家距离紫宸宫更近。无论哪一世,卫崇荣和卫夙的关系都说不上亲密,他对祖父的即将离世,并没有父亲和伯父那样发自内心的哀伤和不舍。他的难过,更多的是因为卫昭的难过而来。
每次从紫宸宫回来,卫昭的心情都会变得很低落,卫崇荣尝试过安慰他,发现效用不大也就放弃了。的确,安慰的语言在这个时候是显得最苍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卫昭身旁。
某日,卫崇荣下课回宫,竟然看到卫昭在弹琴,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从来不知道,卫昭还有这样一项技能,以前也没看他展示过。带着好奇的心情,卫崇荣驻足在了书房门口。
一刻钟后,秦王世子表示,他后悔了。因为卫昭的琴技,实在是突破下限的糟糕,他身为人子,都没法昧着良心说出一个好字。没有当场扭头就走,已经是他给予卫昭的最大鼓励了。
可就是这样一首曲不成调的曲子,卫崇荣听了会儿,愣是听出了些许忧伤的意味。为了不触及卫昭的痛处,卫崇荣没有问过他有关这首曲子的事,而卫昭后来,也没再弹过这首曲子。
新年到来的时候,皇帝的病情已经到了沉疴难起的地步。除夕大宴被取消,祭祖祭天均是太子代劳。孙野私下里告诉卫昭,皇帝不过是在挨日子罢了,能不能过了正月都很难说。
正月里头,卫夙不再是只见卫昭和君情,他挨着召见了他在京城的全部儿女,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来。皇帝在最后的清醒时刻见的人是太子,他交待给卫明很多事情,先是国事,再是家事。
卫夙说,他一生征伐不休,耗尽国力,但收回了北疆全部失土,还开拓了灵州,总算是不辜负太丨祖皇帝的遗训。眼下,边关初定,国库空虚,还得休养生息才能逐渐恢复国力。卫明登基以后,当以稳定为主,南疆的失土,暂且就不要管它了,安心把幽州和灵州拿稳了,就是功德无限。
卫明含着泪,一一应了。其实,就是卫夙不说,他也会这样做的。后宫诸多事宜,卫夙交待地很简单,他相信以卫明的胸襟和气量,会把弟弟们都照顾好的。
永嘉五十二年正月二十四,大衍皇朝第十任皇帝卫夙驾崩,享年六十八岁。
正月二十五,大行皇帝遗诏昭告天下,停灵元仪殿。
正月二十六,太子卫明登基为帝,以次年为泰安元年。
正月二十八,新皇给大行皇帝上谥号“纯”,庙号兴祖,而非卫崇荣记得的中宗。
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谓之祖宗者,其庙皆不毁。前世,卫夙至死没收回幽州,功绩比起前面几任皇帝,并无过人之处,因此不能称“祖”,而只能是“宗”。今生,卫昭收回了幽州,开拓了灵州,卫夙有了开疆辟土的功绩,尊其为“祖”,乃是顺理成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