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打断他:“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恐怕难啊。更何况,我兵败降职,你了无消息,肯定也是他们积极行动的原因之一。此刻,你我虽护着以青归来,可这石府、这黄家却已经不是一个多月之前的光景了。”
“季安所言正是,只不过二小姐……”
“放心,就算我只剩下一口气,也定然会护她平安,况且这石府里我早已做了安排,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会送她离开。”
以青一惊,原来石亨早就已经留好了退路,做了万全的打算。
自己以为回到京城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这京城却比兵荒马乱的大同更加凶险,石亨和黄实本恐怕也没有预料到的。
门内两人,门外一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良久没有人再说话。
“季安,你且放心,咱们……”黄实本刚张嘴说话,却被石亨打断了:“黄兄,你刚刚说那神仙居背后的水很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黄实本看石亨脸上刚刚出现的一丝不舍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正蹙着眉瞧着自己,不由暗暗佩服,笑了一下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也是姓朱的罢了。”
“姓朱?”
“嗯,正是刚才打过照面的郕王朱祁钰。”
“郕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城北开间神仙居呢?难不成他另有居心?”石亨的语气中透着疑问。
黄实本狡黠一笑:“这,我恐怕说不清,不如让二小姐来告诉咱们吧!”
没等以青反应过来,她面前的书房门便被黄实本倏地一下拉开了,眼前是他那张笑盈盈的面孔,耳边听着他说道:“二小姐听了不少,可该登场了吧?”
以青涂得满脸颊的黑药膏,送给了黄实本一个大大的白眼,整了整衣服,便大步往书房里走去,好似刚刚偷听人说话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石亨皱着眉看她落落大方的走到书房里的案几前,研墨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递过来。
那上面写着:安国寺内住着郕王之母,神仙居便是御膳房。
黄实本凑过来看,沉沉一笑:“好比喻。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捧着食盒的人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石亨却不似黄实本那样轻松,他仍紧紧蹙着眉低着头盯着手中的纸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青儿,你今后不要出府去了。”
啊?这样就给自己禁足了?
以青本想着据理力争一下,可,一脸上是药,不能说话,写字太慢,这种争论的气势稍纵即逝;二是想着郕王阴冷的表情,确实骇人,避其锋芒倒很好;三是今天自己确实鲁莽了,看着石亨沉重的表情,再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只能垂下头慢慢写了一个大大的“好”字。
可是石亨的表情却没有变的轻松起来,有隐隐的情绪在他如星般的眼眸中弥漫开来,他看着一脸平静的以青问道:“青儿,你可曾后悔?”
后悔什么?
以青心里完全没有概念,只能摇摇头,想笑一笑,可惜药膏绵密,没有成功。
黄实本打量着石亨的神色,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一转身出去了。
石亨让以青坐下,蹲在她面前,目光在她面上逡巡:“……青儿,告诉我你是怎么伤的?”
以青想了想,手在“郕王”两个字上指了指,又做了一个捏脸颊的动作。
“……疼的好些了么?”石亨的手指想抚上她的脸颊,又怕破坏药性,便改为轻轻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
这样的温暖让以青感到舒服,她努力使目光变的柔和,点了点头。
石亨将以青的双手握在手中,传递着力量,他如一座高山一般坚实的跪在她的面前:“青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当十一来禀报说你在安国寺外遇险时,我马上辞了于大人往那儿赶,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让你受了惊吓。”
以青点点头,怪不得他来得那样快,原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若不是石亨,恐怕此刻自己就被掳到郕王府去了,但凡王孙贵胄总是不好相与的,那郕王看起来更是阴晴不定,还好,还好。
还好,你来了。
以青这样想着,便在石亨的手心里写了一个“谢”字。
石亨却摇摇头:“青儿,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面临的是风雨欲来,难道你不后悔么?若是当初你我一走了之……”
他静默了一会儿,两道长眉拧的更紧,最后吐出一口气来,似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青儿,如果我说让你离开我,你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