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疼得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儿,苦着脸抱怨道:“娘!你他在咬我!”
那女子伸出瘦弱的胳膊,宽大的袖口灌着风,轻轻拿开覆在以青口鼻上的大手,浅笑道:“你也松开吧。”
以青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可亲的陌生女子,柔地像清清的泉水一样,不自觉地放弃了挣扎,喃喃道:“你真好。”
朱祁钰长目危险地眯起来,大手就要打过来,冷声道:“这也是你能见的人么?看本王不要了你的眼珠子!”
以青在军中这么久,这点儿应变本能还是有的,她忙矮下身子往那女子身后躲着,嘴上不饶道:“我果然没有说错!肯定就是你!你杀了人,还要杀我!”
那女子被动地挡在以青和朱祁钰之间,有些无奈地笑道:“这位小公子,钰儿虽然淘气,却不知道这杀人之说是从何说起呢?”
你家儿子杀人杀得还少么?
以青暗忖着,小脑袋却躲在这女子的身后,眨着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看着满身怒气的朱祁钰,慢条斯理地答道:“捉贼捉赃,我当然有证据的!”
“证据?”朱祁钰眉毛一挑,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玩味,沉声道:“在哪里?”
以青拿眼睛朝院门口的灌木丛看去:“被杀的人就在那儿呢!都变成白骨啦!”
一阵柔柔地笑声从面前的灰衫的女子口里传了出来,她浅笑着说:“这你可是冤枉钰儿了,那并不是人骨,是牛的。”
“牛?”以青故作不信,疑问出声。
那女子回过身去笑着对以青道:“你若不信,跟我来看看。”说完,便施施然往那院子门口的灌木丛走去。
以青瞧着朱祁钰还一脸愤恨地瞧着自己,同时甩着那根被自己咬过的指头,怕他再有什么动作,忙快步地跟了上去,谨慎地与朱祁钰保持着距离。
“那不是?”那女子指了指白骨上的犄角,笑道,“仔细瞧瞧,可不是只牛么?”
以青忙假装才发现,看了半晌,方拍了拍胸口,长叹道:“真的是牛啊!我怎么没看清楚呢?怪我怪我,叨扰了这位姐姐,是我的不是。”
“大胆!”朱祁钰竖起眉毛,骂道,“你在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姐姐!”
以青撇撇嘴,看着女子的年纪并不大,自己又已经活了两世,说不上谁更大些呢?没准儿,自己才是姐姐!
“怎么不是姐姐呢?”以青摇头晃脑道,“我今年十九岁,看这位姐姐虽比我大,也定不会大上十岁,怎么就叫不了姐姐呢?”
“你……”
那女子见自己的儿子被气得说不出话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头细细打量了以青半晌,方说道:“你倒是很会说话。”
以青唯恐被看出破绽,今日出门急,既没有抹涂脸的药粉,也没有喝变声的药,忙低下头拱手道:“是我唐突了,给姐姐赔罪,只是……”
“只是什么?”那女子瞧着以青生的好,又很伶俐活泼的样子,心中并不恼,只是轻声的问着。
“只是,这牛的白骨为什么在这里呢?”以青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什么,”女子笑了笑,缓缓道,“刚来的时候,收拾院落便见了,不过是想着尘归尘,土归土,它既然先于我选择了这里,便是它的造化,它与这里有缘,我也与这里有缘,缘聚缘散,何苦为难它呢?”
这番话,听得以青新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应该算是与世无争,敬畏自然了吧?居然连一只牛的尸骨都不去挪动和打扰,在这里年代还真的是罕见。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出这样的观念来。
以青已经知道,这女子八成就是郕王的母亲了,否则他朱祁钰也不会如此紧张自己的出现。
“娘,”朱祁钰冷冷道,“不用跟他废话。我只问你,”他朝着以青沉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