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皱着眉,这才注意到以青一袭白衫,衣衫下散开着碧绿色的裙幅,好似一汪碧水中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不得不承认,这套女装很适合她。
只是这白衫上,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红色,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这么多年,自己从未见过以青的女子装扮,此刻的她头发虽然散落,却依旧如一袭瀑布一样,乌黑的发丝凌乱在白色的衣衫上,却显得格外动人。
只是以青的脸色却比衣衫还要惨败,毛嘟嘟的大眼睛再不见往日熟悉的伶俐神采,只是无神的楞着。
石亨不敢大声说话,拿过一杯水来,轻声哄到:“青儿,喝些水吧,嘴唇都裂开了。”
以青怔怔的,就着石亨拿着杯子的手,浅浅的饮了一口。
石亨见以青终于有了反应,高兴之余,看着她染有血迹的衣衫,担心的试探说:“受伤了么?换件衣服,让冯大夫来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嗯?”
“……”
沉默的半晌,以青终于说话了,她低着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姐夫。”
石亨默然,自己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生死,死在自己手下的蒙古人何止百千,那面具就是证明。只是,自己却忘记了,以青却从未上过战场,从未取人性命。
更何况杀了的还不是个陌生人,而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齐中远。
“……青儿……”石亨想了想,劝慰道,“当时情况凶险,而且他一直对你有所图谋,你姐姐的死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能死在你的手上,他不冤枉。”
“……姐夫,”以青依旧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说道,“可是,我心里难受。”
石亨不知道,其实以青心里都明白,齐中远不算无辜枉死,只是需要一点安慰罢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心地澄明的姑娘而已。
这个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比任何话语都让人感到安全。
可惜,石亨不懂,他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以青为了齐中远的死伤心,那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在以青被掳走的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么?
齐中远何时在以青的心中变得如此重要了?
石亨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呆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为什么难过?”
是啊,为什么难过?
以青苦笑了一下,果然,石亨并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便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应激创伤吧。”
“……”石亨听到以青的回答,没有问她什么叫做应激创伤,他还有更想知道的答案,“青儿,你昨天被抓到哪里去了?他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齐中远没有伤害我,只是打晕了我,然后点了我的穴道,又让我在棉被里捂了一身汗,除此之外……”以青仔细回想了一下,看着身上的衣衫,笑道,“他还送了我一件女装。”
“只是这样?”石亨不解的问道,“没有别的么?比方说……”
以青看着石亨抓起自己的一只手,在手心里轻轻写下了“宝藏”两个字后,轻声地笑了笑:“问是问了,但是他什么线索也没有得到,因为,我也没有线索啊,再说,那张纸上的数字我还没有背下来。”
“那就好,”石亨长舒了一口气,抓着以青手腕的收也不禁用了力气,“如今,齐中远一命呜呼了,就算知道什么,也都无用了,你能平安归来,除了要感谢冯大夫,更是惠皇帝保佑。”
“……师父?”
“对,她让于冕给我送来一张药方,写的正是‘疑似以青,高手在侧,速来’的消息。”
以青想起刚才自己躺在马车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忽然出现了自己熟悉的一张脸,当时的喜悦无法形容。
她拼命的眨眼,还以为冯王平认不出自己。
不过,还好,还好。
石亨对这一次的失而复得也是颇有感触:“好在青儿你凤凰之身,吉人天相。”
以青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唯物主义者,对这样皇权天赋的说法嗤之以鼻,她能平安完全是因为运气和齐中远的贪心罢了。
不过,他到底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呢?
齐中远临死时负隅顽抗,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而且,他一直在说“午时”,好像是一个约定一样。
不会,适时出现的蒙古人就是他要等的人吧?
以青想得入神,却见石亨猛然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连声道:“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不告诉我?”
“哎呀……”以青被用力一握,才疼得直咧嘴,“姐夫,松手……就是刚才自救的时候伤的,我不是被他绑在了车辕边了么?你们又打得难解难分,蒙古人又来了,心急才伤到的……”
“青儿……”石亨紧蹙着长眉,英气勃发的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姐夫,你也受伤了么?”以青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