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同意了她,之前做的这些部署不就白费了么?
像是知道石亨的想法一样,以青语气轻快地继续说道:“我以石彪的身份去学艺,正好我师傅的‘大弟子’刚刚早亡,我得去替原来的自己完成未竞的事业啊。若是怕人起疑,我就再带一个人一起去啊。”
“这样也好,可是带谁去呢?”石亨沉声道,“石后怎么样?他为人稳重,功夫也好,很合适。”
站在一侧的石后,眉心一动,并未答话,只听以青粗哑的声音回绝说:“石大哥是姐夫的左膀右臂,还是不要挪动的好,我自己挑个人,姐夫你看怎么样?”
自己挑人?
石亨脑海中闪过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孔,顿了顿,缓缓问道:“哦?说来听听?”
“于冕,好不好?”
“石后,这儿有于冕这个人么?”
“禀将军,没有。”
怎么阴阳怪气的?
以青连忙改口道:“不,不是于冕,是刘万金。”
“青儿,我能知道为什么是他么?”
为什么?
因为比较熟啊。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还要问自己么?
“嗯,”以青想了想,回答说,“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啊,又是于大人的独子,生性随性,又比较莽撞,万一哪一天触犯了军法就糟糕了,姐夫既不能徇私,也不能真的要了他的性命,所以,还是跟在我身边最保险,找些事情牵绊住他,他就不会出去闯祸了,没准儿,还能学到些医理,也算是一门手艺么。哪天回到京城,于大人看了,也许会夸奖他啊。”
以青见石亨没有说话,继续道:“再说,好像我也是他被撵出家门的一个原因,总要负一点点责任吧?”
“只是因为责任么?”
“……啊,”以青楞楞地答应道,伸手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想要照顾他的使命感,可能是因为他……”他好像自己上一世的小弟弟的缘故吧。
“他什么?”石亨看以青犹豫了,忙追问道。
“他好像我的……”以青吞掉了几个字,轻轻说道,“我的弟弟。”
弟弟?
石亨一直紧锁的眉头松了开来,长眉下的目光也变得和煦了起来,笑了笑,答应着:“好吧,就如你所愿。石后,明天通知刘万金,与石彪一起去冯大夫那里帮忙。”
夜已深了,以青因为心愿达成,早早的到屏风后面睡下了,嘴角弯弯,还隐隐的噙着笑意,而石亨,却倚在桌子前秉灯夜烛,手中拿着公文,眼珠却楞楞的,并没有浏览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是发着呆。
此时,这对朗目星眸的主人,正在回忆着八年前的那个突遭巨变的日子。
以青的姐姐以蓝,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死前曾经透露过,以青的愿望是要嫁给于冕。几次看到两人相处,谁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熟稔,可是,今天,以青却说只是把于冕当做自己的弟弟,虽然于冕比她要大两岁,这种说法不免可笑,可是以青那样真挚的态度却让自己糊涂了,他看不到一丝女儿家面对心上人应该有的羞怯惊喜,就像黄幼翠,就像以蓝,她们面对自己时的那种神情,在以青脸上是看不到的,以青有的只是坦荡的赤诚。
究竟,她的意中人是不是于冕呢?
如果是,为什么她说会把他当做弟弟,眼神澄明可信?
如果不是,她为什么要一而再的保护他,要和他在一起呢?
青儿啊青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真要嫁给他……
石亨一惊,这样的念头,让自己的心脏猛烈的收缩了起来,一种惊慌传到了四肢百骸,哪怕是与勇猛的蒙古人交战时,都没有的一种颤抖。
他忙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今,尚有齐中远虎视眈眈,出嫁这回事儿,恐怕言之过早,只有等到有一天,自己有能力,可以保护她不被任何人伤害时,再来考虑她的终身大事吧。
何况,以青也从未流露过要嫁人的想法,一切随她吧。
他苦笑了一下,笑自己在以青面前总是一味妥协,顺着她,宠着她,哪里还有一点果断坚持呢?
夜已深了,听着屏风后以青浅浅的呼吸,石亨只觉得这样的夜晚是那样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