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专门为石家的孩子传道授业解惑,为人和蔼可亲,并不因为她是女子而有任何轻视,总能在自己遇到不理解的问题时予以指点。
只是他年事已高,精神头是短了些,每到下午就要打一个长长的盹儿,白胡子随着鼾声一颤一颤的看得以青觉得分外有趣。
每个下午,这间书房里,总能看到一个小姑娘立于桌边写写画画,旁边太师椅上则倚着一位须长及胸的老先生在微微打着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味道。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作为21世纪的新女性,来到这里,她最想做的就是充实自己,尤其是当自己知道石亨的命运后,就更急于为自己和姐姐寻得一条后路了,那就是假死。
算算时间,夺门事变后就是石亨飞黄腾达之日,离他被杀起码还有三、四年的时间,自己完全可以准备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让姐姐死在他的前头不就得了么,但是得是假死。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假死是很容易的事儿,但愿不是编辑瞎编的,不过现代医学确实有可以让人暂时休克的药,况且自己也在这满屋子的书里翻到过医书上,见过这样的记载。
可惜的是,隔行如隔山,医书过于晦涩,自己钻研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而季先生也不通医理,她当真需要一个将自己领进门的师傅啊。
不过,有时候想想,自己也许是多此一举,如果姐姐和石亨情比金坚,漠视生命,那自己也是无计可施的。但是,未来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自己多学一样技艺傍身,总是没有坏处的,未雨绸缪吧。
以青上一世不能学的东西,在这一世里她很是珍惜,兵法、医书、经商之道,来者不拒。
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了两种笔体,都是清一色的蝇头小楷,但是,一种是模仿姐姐的笔迹,略显单薄,一种是自己的,更加圆润,自己每日都要用姐姐的笔体抄写佛经,为的也是在老夫人面前多给姐姐加点儿印象分。
抄完今日的份额,以青看了看昏睡的先生,用姐姐的笔体在一张信笺上写到:“飞雪连天,香梅知故梦,巴山夜雨,何处话归途,江水汤汤,勿失勿忘。”落款处画了一朵小梅花,然后轻轻地折好,塞入怀中,方叫了喜儿进来换了炭。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已到了晚饭时,以青叫醒了季先生,道了谢,便和喜儿往老夫人房中走去。
雪早已停了,白茫茫的银装素裹,像一幅静谧的图画,喜儿在一旁道:“天快黑了,小姐咱们走快些吧,出来的时候咱们可没带灯呢。”
喜儿从小就怕黑,又比以青小两岁,才是个八岁的小丫头。她尚在襁褓中时,便被遗弃到朱家门前,被李大娘收养,和李大娘的女儿鹊儿一起陪伴着朱家姐妹长大,亦仆亦友。
且以青两世为人,心理年龄远比看起来要成熟的多,一直以成年人的心态对待这个比自己不知道小了多少岁的小姑娘。
好在外人看来,小姐稳重些,婢子娇憨些,也是很正常的。
“喜儿~~~,喜儿~~~,我是你堆的那个雪人,春天到了,我就要化了,不甘心,不甘心啊,我要找你一命偿一命…………”以青看着喜儿缩头缩脑的样子,不觉起了童心,阴恻恻的吓唬她。
喜儿吓的一激灵,尖叫着就撒腿就跑,以青便在后边追,边追边喊:“别跑啊,别跑啊。”
“好了好了,不吓你了,你不是没带灯么,你看,天还没黑透呢,我们已经回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跑到老夫人房前,以青一把抓住喜儿。
喜儿哭的梨花带雨,还没缓过劲来,嘴里不住地埋怨:“你真是的!”话刚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小姐,吓死奴婢了,小姐好坏。”
以青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刘海,安抚的拍拍喜儿的手,示意她安静,便掀起帘子进了老夫人房间。
老夫人正在摆弄佛珠,一抬头便看到小脸通红的以青,连忙招手让以青过来。
“今儿吃什么啊,青儿饿得很呢?”
“这手又是这样的凉。如此冷的天,还在外面跑来跑去,不如与季先生说了,先停些日子,开春再说。”老夫人摸着以青的手道。
“老夫人,这业精于勤荒于嬉,半途而废总是不好,况且,我也怕没了人管着,闹得老夫人休息不好啊。”
“二小姐还是小孩子心性,哪里禁得住人管呢?听说季先生教课是严厉得很,要打手心呢。”巧兰正在边上忙着摆桌饭,听到这话,便轻笑道
“季先生人好得很,再说以青皮糙肉厚,不怕打。小孩子么,总是管一管才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在场的人乐不可支,老夫人大笑道:“我的儿,真是一个活宝,赶紧与我吃了饭,再来说话。”
漱过口,以青服侍着老夫人倚在床边,细细的讲了两个小笑话,哄得众人笑过一场放散了。
睡前,她趁人不注意,将写好的信笺偷偷放到书房里装信的匣子里,匣子里收着所有石亨写来的家书,最上面的一封没有封口,应该是老夫人写给石亨的回信,以青偷偷将自己写的信笺放到了信封里面。
“天晚了,外面又黑又冷,明日得空再去看蓝儿吧。”晚上临睡前,老夫人嘱咐以青道。
“嗯,青儿知道了。只是青儿中午离开时姐姐还没有吃完饭,不知道午睡睡得可好,这会儿有没有睡下呢。”
老夫人听后,吩咐守夜的巧兰去听雪楼瞧一瞧,忽然想起一事,对以青道:“明日不用去季先生那里了,随我去安国寺上香吧。已经约了于夫人,十多天没见还怪想的呢。”
“又到十五了。青儿一定诚心祷告,祝福季安哥哥一切安好。”以青恍然大悟道。
“好孩子,咱们早些歇息,明儿好早起。”老夫人慈祥一笑。
“回老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已经睡下了,晚饭也用过了,药也喝过了,一切安好。”话音未落,只见巧兰转了进来,垂首福道。
“辛苦巧兰姐姐了,天冷路滑,难为姐姐跑这一趟。”
“二小姐言重了,老夫人,巧兰告退。”巧兰低声道。
以青还想多问一问姐姐的情况,但是看着巧兰似个锯了嘴的葫芦,只能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