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青又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人,幽魁。
幽魁坐在离左三尸体不远的右侧,看上去长得面目英俊,乌发披肩。若你因为他的容貌,而觉得他是个美男子,那可就错了。事实上,他的身材既矮小又肥胖,连脊背都是驼的。两条腿更是长得一高一低,走起路来前仰后俯,如同醉汉。如此英俊的外貌和畸形的身材,居然拼凑在同一个人身上,怎么看都令人难以接受。
只是黑风寨中,却没有一人会瞧不起幽魁,更没有人敢出言嘲笑于他。一来他的修为也已达到练气后期,在山寨里少有对手;二来幽魁还有一个令人畏惧的习惯,就是杀人从不留下尸体。那些尸体的去处,都是被他拿来烹煮后吃了。
幽魁在对上庞青的目光后,并不退缩,而是抬着头阴声笑道:“我若要杀左三,是决不会留下尸体的。像他这样结实的身子,丢弃了实在太可惜。”
庞青听完此言,阴着脸点一点头,又看向其他人。只是其他人,又还有谁能杀的了左三?
这个大堂里边的人,似乎谁都没有嫌疑,又或者说,谁都有嫌疑。
庞青铁青着脸,沉声说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来,到时候,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片片地把他身上的肉切下来,再将他的魂魄,用九阴蚀火炼烧一百天。让他尝尽痛苦,让他明白,在我眼皮底下杀我的人,会有什么后果!”
庞青那嘶哑瘆人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堂里。一想起九阴蚀火的焚烧之刑,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不寒而栗。那种酷刑,产生的是深彻到灵魂的痛苦,最终所有受刑者只会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死去。
但真到了那种时刻,甚至连死,恐怕都只能成为一种奢望。九阴蚀火,往往会在一点点腐蚀魂魄的同时,又保证灵魂不会立刻分裂消散,从而使痛苦一直持续下去。
沉默无声,死一般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
只是这个时候,大堂门口的一角,竟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原本就很诡异的气氛,一下变得更加紧张,所有的人都霍然抬起头,朝门口看去,想要看清这个姗姗来迟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小身影。徐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低头默默走了进来。一步,两步,穿过密集的人群。他的神经似乎早已麻木,竟对周围的紧张气氛无知无觉,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一如既往的,低着头,不说话。
这个场面,实在太过滑稽。所有的人都盯着那盆温水看,仿佛一群饿了三天的狗盯着食盆一样。上千双眼睛,紧随着徐鹿的脚步,从门口,一点点转到大堂的正上方。
在所有人都诧异为何徐鹿会走进来时,他们忽然又想起,这个点,应该是庞青平时洗脚的时候了。而徐鹿,来得的确很是准时。
但他来的,同样也很不是时候。
庞青正在火气头上,哪还会有什么心思洗脚。偏偏徐鹿似乎不明白这些,他依旧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一直来到了庞青的脚下,放下了水盆。随后他就去帮庞青脱鞋子,低着头,沉默不语,机械式地做着手上的动作。
“给老子滚!”庞青气不打一处来,一声怒吼,一脚踢翻水盆,接着再次一抬脚,把徐鹿连人带水盆地踢飞了出去。
“轰咚”,徐鹿跌落在了门口,痛得几乎全身散架。但最后,他还是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抱住脸盆,把身体缩成一团,真的慢慢滚了出去。
若在平时,大堂上下的匪修看到此景,必然会哄堂大笑,连声拍手叫好。只是此刻,他们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甚至有些羡慕徐鹿,居然还有机会翻滚着,离开这个见鬼的大堂。
没有庞青的允许,众匪修恐怕今天都不会有人离开。除非,提前找出那个杀人者。
只是别说站在大堂上的其他人,恐怕连躺在地上的左三,应该都不知道下手杀他的是谁。要论杀过的人,黑风寨的匪修们早已是数都数不清;要论起杀人的手段,他们更是层不出穷,千变万化。
杀人越货,本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老行当。但这一次,他们的手段似乎显得有些逊色了。谁能杀人杀得如此完美,谁能在动完手后,真的不留下半丝痕迹?
那个人,如同鬼魂一般,隐藏在人群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