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你不是在金陵么?为何出现在此地?你嗓子哑哑的,受风寒了?”裴承秀被转得有一丢丢找不到东南西北,一口气问出许许多多的疑惑,然而,心情却是欢欣雀跃的,离开晋阳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今夕是她第一次展露笑颜,笑靥灿烂。
尉迟敬德没有立即回答,把裴承秀放好,略带薄茧的手大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捏住,一双明亮的眸子露出些许不满意的神色:“怎么称呼我?”
裴承秀愣愣地“啊”一声,片晌,她单手捂住被尉迟敬德捏过的左脸,脸色登时红得像被熟透的虾子,支支吾吾好长一会儿,最终,略羞赧地开口:“敬德……”
尉迟敬德低沉的声线响起:“在。”
裴承秀从诸多疑问之中挑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轻言细语道:“你的嗓音听上去很沙哑,是不是感染风寒了?”
“没有。”
裴承秀不相信,但也不追问,道出第二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不是应该在金陵么?为何出现在这里呢?”
“我收到李淳风的书信,信中提及你们将会南下抵达长沙府。金陵战事一结束,我便向秦王殿下告假,没有跟随天策军回朝,而是乘水路来到此地。”尉迟敬德缓缓道,停顿一下,复又解释,“秀秀,我挂念你,想见你一面。”
金陵距离长沙府差不多一千八百里,乘水路而来……天啊,尉迟敬德得在船上颠簸多少个昼夜?
裴承秀心情震动,相当吃惊:“乘水路而来,岂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
裴承秀朱唇微张,语气一下子不开心了:“你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不辛苦。”
尉迟敬德观察到她脸上的异样,再一次解释道:“真的不辛苦。金陵与晋阳相距两千三百里,我还少走了五百里路。”
还少走了五百里路……由始至终沉默不言旁观一切的李淳风脸色稍变,薄唇微微地勾起。
不提晋阳也罢,忽然听到这座城池,裴承秀愈发不开心,因为她想起李淳风抵达晋阳时对她所说的一句解释,一句相当云淡风轻的解释——
【我有事傍身,今日途经晋阳。听闻你负伤,便抽空过来探望。】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尉迟敬德说的少,做得多,待她一片真心。
反观李淳风,说的不算少,做得也不多,简直……可以拖下去了!
裴承秀有些难过,却也在这一刻被尉迟敬德深深地打动,情不自禁地拉住尉迟敬德的衣袖,小手摸索一番,顺着他的手腕滑下去,握住他的手。
她垂下双眸,一贯大大咧咧的语调放得极低极温柔:“以后不要这样奔波折腾了。嘴上说不辛苦,嗓子却骗不了人,你的声音这般嘶哑难听,明明就是很劳累。”
尉迟敬德没有说什么,而是再一次地拥她入怀,让她的脸依偎在他的肩。
如是以前,裴承秀势必抗拒这种太亲昵的身体接触,现在,得知尉迟敬德为了见她一面不惜乘一千八百里水路赶来此地,倏忽之间,她心底掠过一丝异样的情怀,不打算避开他,反而很顺从地待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呼吸,附落在她耳畔。
她的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有那么极短暂的一瞬间,裴承秀觉得自己被迷惑了,情不自禁地拿尉迟敬德与李淳风再做了一次比较——
她记得很清楚,李淳风曾经在晋阳城霸府里抱过她,还允许她的脸颊贴上他的胸膛,任由她聆听他的心跳声。
她不懂,真的不懂,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李淳风总会在让她经历过一些小小的幸福之后又极冷淡地放开她,接着,毫不留情地推开她。
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一件事,李淳风看过她的身子,并没有给她任何一个承诺,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反而避重就轻,训斥她不矜持,不像一个姑娘。
奇怪,她怎么就不矜持,怎么就不像一个姑娘了呢?难道,她先喜欢上李淳风,在李淳风看来,她就不是一个懂矜持的好姑娘?
……太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