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真他妈扯犊子。老子那一日正在狱中吃牢饭,收到长孙无忌的书信,还以为敬德老兄被裴承秀打成了残废。”程咬金刚从典狱放出来,并未立即向秦王负荆请罪,反而先来到好友尉迟敬德的府邸,坐在尉迟敬德的床头,与他说笑。
“残废倒不至于,却也扎扎实实挨了一道致命伤。”尉迟敬德沉声道,维持卧床休养的姿势不变。
他胸膛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倒还不错,毕竟身子骨硬朗,又在家中歇息了近半月,伤口已恢复了大半,这会儿亦有精神气儿与程咬金闲谈。
“狱中可安好?”
“安好个屁!奶奶的,老子又不会被关一辈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咬牙忍过去。”程咬金不屑冷哼,回头,看向与他同来的李淳风,“黄冠子,你给敬德老兄说说,老子走出典狱司大门时是多么威风八面!”
“黄冠子”是李淳风父亲弃官为道士后的自号,除了李淳风的至交好友,知晓这个道号的人并不多。
程咬金仗着与李淳风交情匪浅,又落拓不羁,总喜欢用“黄冠子”直呼李淳风,既是揶揄李淳风父亲放着大官不做偏偏跑去当茅山道士,亦是揶揄李淳风步了父亲的后尘、拜道派大家袁天罡为师。
在程咬金眼里,放着高官厚禄不要、放着如花美眷不娶、一心一意修真问道的男人,都他妈脑子进了黄河水。
一袭白袍的李淳风靠窗而立,双手捧着断成两截的紫电剑,细细端详了一阵,忽听见程咬金的吹嘘,头也不抬,淡淡道:“好说。程兄神功盖世,神气十足。”
是个人都听得出李淳风话里有话。
程咬金干笑两声,脸上闪过一抹赧色,语气稍有停顿,旋又忍不住啧啧惊叹:“黄冠子,你如何得知老子今日出狱?”扪心自问,他确实没预料今日会被放出来,亦没有料到走出典狱见到第一人,竟然是李淳风。
李淳风放下紫电剑,一拂衣袍坐到尉迟敬德身旁,把近期的变故一一复述——河南道刘黑闼策反,齐王李元吉屡向皇帝上疏领兵征讨刘黑闼,以及,太子李建成广招长林军。
程咬金听完,吹胡子瞪眼,一通大骂:“去他妈的!齐王好大喜功,没别的能耐,就一张嘴皮子厉害,如何能派他征讨刘黑闼?刘黑闼自称汉东王,建都于洺州,反大唐也不是一年两年,老子觉得这一次还和以前一样,由秦王领兵征讨刘黑闼。”
尉迟敬德沉默一会儿,面色凝重:“我以为,皇帝或许另有打算。”
“怎么可能!”程咬金大笑道,安静的卧居惟有他粗犷爽朗的笑声绕梁盘旋,“天底下,还有谁文蹈武略抵得过秦王?”
尉迟敬德没有回答,李淳风亦不出声置疑。
突然意识到身旁的人全在沉默,且是过分的沉默,程咬金止住笑,眉头略皱:“你们咋都不说话?”
尉迟敬德与李淳风对视一眼,似有默契,各自依然不言不语。
“卖什么关子,有话直说,有屁快放!”程咬金不乐意了,一把扯住李淳风,健硕的身躯压迫向李淳风,“黄冠子,咱兄弟三人之中就数你的脑袋最好使,你给分析分析,难不成皇帝不打算指派秦王领兵征讨刘黑闼?”
李淳风嘴唇勾起,低沉醇厚的声线缓缓道:“如你所想,或有变故。”
程咬金急了:“能有啥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