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原本以为,即便是向来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的柳浣雪,在遭受如此变故下也难免会感到失落,但是她却只是笑了笑,反倒劝慰替她委屈的夏笙。好似这东宫里发生的一切,都早已与她无关。
夏笙想,池护卫这一走,连带着将娘娘的心骨都给抽走了。
“天气凉,娘娘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开窗了。”
夏笙说着,上前想要替柳浣雪关上窗,却见她伸手轻轻拦住自己,娇媚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徒留下一片苍白。“屋子里太闷,你就让我开着吧。”
“是......”
夏笙的喉头微微发涩,她想,怕也不是屋子里太闷,或许在她家娘娘的心里,这韶华殿,这东宫,甚至是这一整座皇宫,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活活将她困在其中,耗尽了所有的年华,终不得解脱。
困的是心,闷的也是心。
“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柳浣雪缓缓伸出手,指尖初碰到窗沿边上吊着的一滴露珠,它便碎在了指腹,如泪般滴落在掌心。“听人说,明日午时,她就要被问斩了。”
柳浣雪默然收回手,她低头看着掌心尚还残留的水痕,笑得凄怆。“如此也好,这样一来,我这一生也要结束了。”想着,心扉突然一阵钝痛,柳浣雪视线开始有了朦胧之意,她强笑道:“就是有些难过,没能在最后再见上她一面。”
生则同裘,死则同穴。
这一生,我活着不能完完全全只属于她一人,惟愿死后不离不弃,永远都陪在她的身边。听老人们说,人这一生,死后会化作魂魄投胎转世,若是我能随她一道死去,或许就能一起转世做人,这样便可以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不过,罢了。”柳浣雪身子往后轻仰,无力地靠在软榻之上,疲倦地闭上眼,道:“黄泉路上,奈何桥边,我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和机会慢慢说与她听。到了那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
柳浣雪的话听得夏笙心里一阵发颤,她猛地一怔,手里端着的面盆便哐当落地,水花四溅,砸得人心底发凉。
“娘娘莫说胡话吓奴婢,池护卫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可惜夏笙的安慰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得过柳浣雪,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夏笙自然是不放心,但是见柳浣雪神情恹恹,她也不敢再有异议,只得默默点头退下。
四周都安静了,在这样死一般的寂静里,柳浣雪反倒觉得有几分快活。
池蔚,若是没有你,留这一世繁华又有何用?倒不如余下满目苍白,用来描画你的模样。
大殿的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吱呀作响。柳浣雪默默倚靠着身后的软榻,并不出声理会,直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才猛地睁开了眼,挣扎着起身循着那道脚步声望去。
白衣若雪,青丝如墨,池蔚逆着光站在她的身前,即使岁月荏苒白驹过隙,她仍是最初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我要谢谢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赠予我好梦一场。
只是这个梦,太过真实了。你的模样,太真实了。
一只手踉跄着撑起身子,柳浣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朝着池蔚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触摸而去。一直留在眼角泫而未落的那滴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狠狠地摔碎在了衣襟之上。
“池蔚,当真...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