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笑一声,心说“大家”是谁?我们这里明明也只有你吃饱了好吧……
一行人就这么拖拖踏踏地踱了半日,到达林府的时候天色已将近黄昏。释迦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仍作寻常僧人打扮。我索性也摘了假发,换回了自己的土黄僧衣,小黄鹂自然也跟着变回了那个呆呆傻傻的小沙弥。
我们三个和尚走到门房跟前,合掌齐声道:“阿弥陀佛!”
那门房回了个礼,认出了我,笑道:“小师父找到了师父,又回来了!”
我颇为尴尬,偷眼看了看释迦,发现他仍是表情肃穆,合掌道:“阿弥陀佛,敢为施主,不知你家公子的病可否好了?”
那门房脸色微变,道:“原来大师是为了此事而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敢为大师师承何门?小人也好向内通传一声。”
释迦道:“贫僧无门无派,不过云游闲僧一个,只是近日听闻林家公子突然卧病不起,可见命里该有一劫。我佛慈悲,所以特来相看,若能侥幸破解也是功德一件。阿弥陀佛……”
门房微微打量了我们几眼,说声“稍候”便跑入门中,不多时又回来道:“大师久等,我家夫人有请。”
我惊异于林家的通传速度,这么不明不白地出现了三个和尚,那林家夫人怎么就如此轻易放我们进来呢?难道不怕我们是骗子吗?
就这么想着,我们已经跟着门房跨过了好几个大门小门,竟然直接向内院走去。及至到了目的地,我这才明白过来——只见林府的大小院落都或多或少地住了几个道士僧人,隔壁的院子更是飘来一阵药味,大概住的是郎中。由此看来,倒不是林家疏于防范,而是这林家少爷的病已经不容再拖,林夫人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基本原则,但凡是有用之人全都集中一处。不怕你是骗子,生怕错过一个机会。
我们被安排在西面的一个厢房里,和我们住在一个院子的是两个道士。这倒让我想起了当年和玄一他们住对门的欢乐日子,不由得对他们产生了几分好感,不免就与他们攀谈起来。好在他们俩并不像孔玫那样难以相处,一个下午下来就已经十分熟识了。
到了晚饭时候,林家的仆人过来送饭,我正要回屋去,忽见其中一个道士给送饭的人塞了一锭银子。我十分奇怪,悄悄问道:“怎么,在这里吃饭还要交钱?”
那道士一愣,笑了:“吃饭当然不用给钱了,我们给的是排号的钱……”
我听得一头雾水:“排号?排什么号……”
另一个道士插嘴道:“你真是笨呐!你瞧这林家来了多少看病的,而这得病的又只有少爷一人,哪里就都看得到呢?所以啊,这林家想了一个办法,按照进府先后排顺序看病!”
我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给钱呢?”
那道士笑道:“之前林家说了,只要治好了少爷可得赏银千两,这群人生怕赏银被先头的抢了去,所以托人把自己的名帖排到前面。我们也是今早才得了这个消息,不然也不至于来了八天都排不到啊!”
回到屋里我把这事说与释迦听,最后道:“怪不得这林少爷的病一直好不了,这没有真才实学的都排到了前头,这病可不是越拖越差么!”
释迦边吃着咸菜边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群人中不乏医术精湛之人,说是因为这个实在有些牵强。”说着回头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的时间有限,你师父与汤和铁了心要找我们,那两个密探此时应该已经反应了过来,正赶着回去报信。从这到郊外的驻地大概有四个时辰的路程,再加上明日的祭天大典,所以到明日午时之前,我们必须做完。”
我有些发愁,道:“这时间也太紧了吧,别说排号了,我们看病诊症也得用上一会儿,来不及啊……”
释迦狡黠一笑,悄声道:“刚才我看有个仆人溜进了对面,我猜是那两个道士的钱起了作用。我们不妨打晕他们,偷了那号牌出来,先把这排号的时间抢出来如何?”
我大吃一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要是被林府的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释迦道:“别紧张,林府的人跟他们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帮他们?还不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所以啊,你可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尽忠职守,他们也都是一层瞒一层,只认牌不认人罢了!”
我斜着眼睨了他一眼:“哎呦喂,懂得不少啊,你真的离开人世几千年了吗?”
释迦得意一笑:“‘人’‘弗’作‘佛’,成佛之前我到底也是个历经世事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