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口说过的,六年后她才能嫁人,那时他早已生儿育女了吧?
人家根本没有对她动过心思,她又何必总想着那些毫无意义的亲密?他只是为了救她罢了。
大人们各有心思,只有阿洵吃得欢。
坐了会儿,方氏领着凝珠三人去大房那边了,“用完席舅母再过来。”
含珠出去送客。
目送几人走远,含珠刚要回去,如意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含珠大吃一惊。
“姐姐,我还想吃枣。”阿洵不知姐姐为何站在外面不进去,拉着姐姐要走。
莲院有三进,含珠姐弟住在第二进,用来待客的暖阁在前面,旁边隔了一间就是书房。含珠先将阿洵送回暖阁,哄他道:“阿洵先在这儿吃枣糕,姐姐去后面拿东西,好不好?”
“那你快点回来。”阿洵乖乖地道。
含珠亲了小家伙一口,留如意四喜在这儿陪着她,她自己去了书房。
里面安静极了,一屋雅致摆设,不见人影。
含珠抿抿唇,慢慢朝北面的书架走了过去,一排两排,她越走越慢,最后在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时,停了下来。含珠没有拐进去,站在书架外问他,“你找我?”
程钰放下手里的书,朝她走过去,只隔一步才停下,低声反问:“在这边过得可好?”
他将她送了进来,就不能置之不顾,如果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愿意帮。
原来是打听情况的。
含珠侧头答:“挺好的,侯爷一心补偿我与阿洵,每天都会过来陪我们说会儿话。前几天他还说要我管家,年后开始。身份的事,只要我小心些,应该不会出事了吧。”
程钰沉默片刻,拿起身旁一本书,随手翻看,“你觉得楚倾为人如何?”
含珠仔细想了想,轻声道:“说不好,他身为父亲,没有照顾好女儿,是他的错。但那与我无关,现在他对我好,对阿洵好,其他的我没有多想。”
她声音好听,尾音袅袅,彻底消失了,程钰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诗经》,靠近手指的一行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犹如提醒。
合上书,程钰转了过来,幽幽提醒她,“楚倾为人风流,他院子里的女人,你应该略有所知了,你毕竟不是他亲生女儿,平时打交道最好保持距离,以防万一。”
含珠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他,“他,他总不会对……我现在是他女儿啊……”
头回听说这等荒唐事,含珠胸口难受,俏脸煞白。
程钰没想吓唬她,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他发现你不是他亲生女儿,才有危险……不知你与令尊是如何相处的,表妹不爱与他撒娇,你虽然装忘记了,撒娇亲昵之举,不做他应该也不会怀疑。”
含珠心里还是不舒服,好不容易能把楚倾当半个父亲看了,这会儿又不自在了。
妹妹爱与父亲撒娇,加上她年纪小,时常让父亲抱,父亲买了礼物回来,妹妹也会扑到父亲怀里。含珠没有这样做过,至少长大以后,她与父亲的身体接触,最多也就是父亲摸摸她脑袋,她再在父亲站不住时扶住他。
那程钰这样说,是不是把她当成爱撒娇的女子了?难道他以为她会扑到楚倾怀里?
贝齿咬唇,含珠冷下脸道:“他不知我的身份,我却知道他非我生父,如今形势所迫,我会将他当父亲敬重,绝不会有不得体的地方,撒娇之举更不会有,你不必多想。”
小姑娘后面两句火气极重,有种被人冤枉诋毁了的委屈,程钰明白她误会了,想要解释,就见她蹙眉瞪着地面,因为侧对他站着,红唇虽然只是稍稍嘟起来了一点点,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却被他看出来了。
看着那越发诱人的红唇,他脑海里不知怎么冒出来四个字,“宜喜宜嗔”。
美貌的女子,就是生气也好看,别有味道。
她哭得再美,看多了程钰都不会失态,可她露出如此罕见的娇态,程钰就看直了眼睛。
他半天不言语,含珠转身道:“没有别的事,我走了,阿洵还在等我。”
程钰眼神变了变,在她走出两步后开口,“那天在庄子上,舅母是不是提了你与文嘉的事?”
舅母心善,她又是好姑娘,既然表弟那么喜欢表妹,继而喜欢她,舅母多半会促成这门婚事。如果她答应了,他,也少了一个负担,否则六年后他还得为她寻门好亲事,才算对得起她浪费的这六年。
含珠望着前面的雕花窗子,外面日头明晃晃的,她站在这片昏暗的地方,浑身发凉。
他问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再警告她与周文嘉保持距离?
“是。”她背对他道,等着听他继续“提点”。
程钰目光落在了她裙摆浅绿色的梅花绣样上,声音低了下去,“文嘉性格有些鲁莽,但他很喜欢你,你若觉得他合适,将来嫁他,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次不是提醒她守规矩了,含珠却没有半点高兴。
她微微扬起头,对着高处的窗子道:“我说过,我不用你们安排婚事,我只想六年后与妹妹离开这里,你既然胁迫我进了这侯府,就不必再假惺惺为我着想,再这样下去,我不领情,只觉得你虚伪,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婚事?”
说到最后,声音发颤,哭腔再也掩饰不住。
程钰震惊,刚跨出一步,她已捂着嘴跑开了,转眼消失在门口。
程钰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通她为何哭。
她不想嫁给表弟,不愿意,觉得他又在逼她,所以哭了。
他该头疼的,头疼六年后还得为她操心,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好像……
放晴了。